新农村交响乐
刘占龙
要说人,就是怪,就拿我自己来说吧——
从小进城,看到城里那些数不尽的高楼大厦,夜晚璀璨的灯光,挣命想要脱离生我养我的农村。长大后,时过境迁,这种愿望真的实现了,可忽然心血来潮,又莫名地生发了一个想回老家农村看一看的想法。这种想法,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强烈了起来。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一般人家在这一天,都要给列祖列宗上坟添土。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去年暑假,我果真和妻子实现了回农村老家一趟的想法。
我的老家就住在黑龙江省肇东市滨州铁路线旁的一个偏僻农村,那里现在仍然住着我的两个哥哥。刚搬走那会儿,全村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房子都是干打垒,纸糊的门窗破烂不堪。而今却大不一样了:一排排砖瓦结构的高级平房,院落前面都种着一个个小菜园。纵横交错的白色路面,平坦地延伸到了每一个农家小院儿。从小院儿偶尔走出来的人都怡然自得。主道两旁的外侧,是高高的白杨树,内侧是花带,清一色的扫帚梅,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小花。微风一吹,花香四溢,飘满了整个小院,弥漫着整个村落。
看到这一幕,我心生感慨:这就是我日日夜夜向往的农村啊,世外桃源。
村庄的中间,有一个比足球场还要大的广场。我们去三哥家正好要路过那里。广场周围绿树环绕,一个个长方形的花池点缀其中。广场中间,有四五十个男男女女,身穿花衣,腰扎彩带,在阵阵悠扬悦耳的唢呐声中,翩翩起舞。看得出,他们把生活的美满都融进了舞姿,把幸福和快乐都挂在了脸上。一旁站着的马老大爷告诉我,自从开展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活动以来,这里的房舍都是统一建筑的,规格完全一样。
走过广场,我们不知不觉到了三哥家。哥哥嫂子、侄子侄媳、孙子孙女一大帮早已走出院落,等候在大门口。
三哥院落前面是一个小园,记得我小时在农村居住的时候,就喜欢黏在园子里。父母在世时,会在那里种上许多瓜果供我们兄弟姊妹享用。今天,一看三哥家的这个园子,让我立刻心潮澎湃,勾起了往日的回忆,激起了儿时眷恋黑土地的情怀。
跟家里人寒暄几句,我就撇下老伴儿,独自溜进了小园里。一会儿翻翻柿秧,看着有红的柿子,就摘下来,根本不用水清洗,就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那柿子好甜好甜,我知道,只有在老家才能吃出小时候的味道啊!
一会儿,又来到种瓜的地块,瓜蔓上结出了一个个圆圆的大瓜,依偎在大地母亲的怀抱。虽说瓜还是半生不熟,但丝丝瓜香还是会钻入你的鼻内,浸润到你的肺腑,悠远绵长。
三哥来到园里找到我时,我仍像一只馋嘴的小花猫,蹲在地垄沟里,撅着屁股,在寻找着可供自己享用的熟瓜。
三哥看我贪婪的样子,禁不住“扑哧”一笑:“占龙,井三嫂,王二姑,还有沈平子他们都来看你来了。”
我不是什么贵客,也不是腰缠万贯,更不是官升要职。可他们都来看我,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啊?
我从地上马上爬起来,也没顾得上裤腿是否还沾有泥巴,就几步跳出小园,和来看我的亲人差点撞了个满怀。见他们手里都拿着各种食材,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用意。
“来就来呗,还拿点菜干啥呀?”我有些歉然。
心直口快的井三嫂拿着茄子,首先搭话:“你们城里人都吃不上这些小园种的菜,这回让你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王二姑是我的表姑,年岁大了,走路也不稳,说话有些慢慢吞吞:“老五啊,听说你这些年上城里混得不错,二姑没啥拿的,给你拿几个笨鸡蛋,我和你二姑父养几只小鸡儿,啥料也没喂,这肯定和城里的不一样!”
沈平子是姨表哥家的大儿子,我们虽然辈分不同,但年龄相仿,他一下子就把我搂住了:“五叔啊!你没变样,还和走时差不多。”
“这小子真会说话,五叔头发都白了,满脸都是褶子,还能不变?”一句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我在家兄弟排行老五,离乡三十多年,还没听谁这么叫过。可今天听来,却倍感亲切,好像人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脚踏在这生生不息的土地上,那种眷念的思绪,扯不断,理不完。
说话的工夫,二哥二嫂、三哥三嫂早已把饭菜做好,摆上了桌子。桌子还是当年的那个实木圆桌,凳子还是当年那些实木方凳,盘里碗里装的都是今天大家拿来的菜。二嫂事先还特意杀了一只小笨鸡,二哥跑到十多里地之外的东旱河,钓回来十多条鲫鱼。菜肴和城里的没什么两样,但质量不同,都是自家土产,绿色的。气氛就更不一样了,今天来的老亲少友,十几口子人,围了满满的一大桌子。吃饭时,三哥自语道:“家里平时用的桌子小,人多放不下,这桌子多少年都不用了,还是你们在家时,咱们用的老桌子。”
睹物思人,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想起了黄土坡上掩埋的二老,如果他们今天还健在,又该是一种怎样的情境啊!
窗子敞开着,不时刮进一股股的清凉风,好惬意啊!这一大桌子人,每人都有讲不完的故事,每人都有捋不完的情丝。席间,推杯换盏声,说说笑笑声,声声交织在一起,简直成了一首歌唱《社会主义新农村交响乐》。这乐曲,跃动着农民快乐的音符,裹挟着黑土地浑厚的情怀,传出窗外,在小村的上空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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