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英雄 地震中救出三名同学的莘长林：宁可不要荣誉 只要灾难不重现
当年获得表彰的莘长林。
莘长林在学校花园里看书学习。
5月2日下午，西华师大附属巴中实验中学高二（16）班教室，莘长林在静静地看书、做作业。大约十多天前，老师和同学们才知道，这个喜欢打乒乓球却有些腼腆的男孩，竟是十年前四川巴中唯一获得全国“抗震救灾优秀少年”称号并受表彰的人。
“嘿，没想到你藏得还深哦！”同学们调侃之余，纷纷要他讲述十年前的英雄事迹。莘长林总是习惯性地抠额头，然后腼腆一笑。
十年光阴，英雄少年已经长成阳光大男孩。当年的奖章和荣誉证书锁在家中的箱子里，一同尘封的还有那段痛苦的回忆。“我宁可不要奖章，只希望不再有灾难。”莘长林告诉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罗田怡 摄影雷远东
记忆
灾难瞬间降临
通江县洪口镇永安坝村小，一幢砖混结构的教学楼，共三层。
2008年5月12日午饭后，上二年级的莘长林没有回家，习惯性地和同学们在教室里午睡，班主任苟晓超在过道上来回巡视。
突然，课桌一阵剧烈晃动，他睁眼一看，挂着黑板的墙壁已塌了一半，烟尘之中，同学们惊叫着潮水般地涌出教室前门，坐最后一排的莘长林本能地想转身开跑，但发现身后的墙壁已经倒了下来。
莘长林回过身来，距离他最近的有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女生不停地哭。“莫哭，跟我来！”莘长林扒开教室左侧那扇已被震碎的玻璃窗户，敏捷地翻到教室外的走廊上，把其他三名同学一个一个地拉了出来。
此时，地面全是砖块，屋顶天花板也塌陷下来，四周被烟尘笼罩，前方看不到出路。莘长林猫着腰四周查看，与其他三人手牵手，小心翼翼往前走。走在最前面的莘长林拼命扒开砖石，在一面倒塌的残砖墙上，掏出一个刚好容人通过的大洞。
终于，四个人鱼贯而出，站在已成废墟的教学楼楼顶。莘长林在操场上惊魂未定的人群中，看到了爷爷，正朝自己不停招手。不远处的地面上，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有人靠墙搭了梯子，大人们爬上来，将四个孩子腰部都拴上绳子，把他们吊放到地面。
那个浑身是血难以辨认的人，正是莘长林的班主任苟晓超，他静静地躺在那儿，大人和孩子们在啜泣。原来，地震发生时，苟老师往返教室救学生，在他第三次返回时，一扇墙轰然倒塌……
莘长林被爷爷领回了家，洗手时，划伤的手指头钻心地疼痛。那一年，莘长林才7岁。他还不能完全懂得生与死的概念，但他明白，刚结婚十天的苟老师和班上的另一位同学，再也不会回来了。
成长
入读西华师大附属中学
震后一周，二年级的学生被转移至一间民房继续上课。光线昏暗的临时教室内，弥漫着悲伤的气氛。震后很长一段时间，操场上看不到孩子们追逐喧闹。
7岁的莘长林勇救同学的故事很快传播出去，他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新闻主角。当年5月17日，他作为巴中市唯一代表，参加了中央文明办在绵阳北川召开的“抗震救灾英雄少年”座谈会；5月28日，他出现在央视“全国抗震救灾英雄少年”颁奖典礼现场。
对于英雄的含义，彼时的莘长林似懂非懂。但回到学校后，他觉察到了同学们不一样的眼光。
读完四年级，莘长林和同学们到了洪口镇中心校继续读五年级和六年级。在新学校，他的故事很快传遍校园，成为大家眼中的焦点，已经十岁的莘长林对“英雄”的概念，开始有了模糊的认识，“至少不能比别人差太多。”莘长林努力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中上游水平。
2016年9月，莘长林通过自主招生，离开通江，入读西华师大附属巴中实验中学，开始了高中生活。
静默
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今年5月2日下午，记者在西华师大附属巴中实验中学校园见到了莘长林，他正在操场和同学们打乒乓球。
1.7米的身高，外形帅气，笑容腼腆。十年光阴，那个曾站上最高领奖台的胖男孩，脱胎换骨成了一枚标准的“暖男”。
往事重提，莘长林习惯性地抠抠前额。他有些抱歉地表示：“那时太小，又过了这么多年，好多都记不清了。”包括在北京开座谈会时，自己认真记录的笔记本都已丢失了。
不过，那个惊心动魄的瞬间，已经永远定格在脑海里。“当时前门拥挤，我就想翻窗尽快逃出去，顺便拉走距离最近的同学。”
“好多人都吓哭了，我没有哭。”莘长林确认，“可能我的胆子要大一点吧！”就连莘长林的爷爷莘德也说：“他不爱说话，但胆子大。”
震后四年间，莘长林经常从噩梦中惊醒。五年级时，他曾与同学特地去了苟老师的墓地，在坟头上放了几个用野花扎成的花环。“上初中后，就很少做那样的梦了。”但任何关于地震的信息，无论发生在哪个地方，都会令他心头一震。
上高中后，莘长林长高了，但依旧不大爱说话，逢人总是羞涩一笑。一到运动场，他却仿佛变成另一个人，他是公认的乒乓球高手，偌大的校园难遇对手。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想到苟老师，十年前，正是在简陋的球台上，苟老师手把手地培养起了他对乒乓球的兴趣。
离开通江时，莘长林把奖章和证书锁在家中的箱子里，嘱托爷爷好好保管。高中两年，他把往事尘封心底，校园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
未来
希望学习不比别人差
这种静默的状态在今年4月底被打破。“5·12”汶川地震10周年临近，那场灾难中的英雄，关于他们的故事，再次被人们提起。西华师大附属巴中实验中学高二（16）班班主任何军老师吃惊地获悉，十年前的一位少年英雄，竟然就“潜伏”在自己的班级中。
英雄就在身边。同学们打破砂锅问到底，要他讲述往昔的故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此时，何军也认真地审视这位“品行端正，热心班级公共事务”的学生，心生感慨：“十年成长，少年英雄逐渐成熟了。”
关于儿子勇敢救人的情节，当年远在天津打工的莘晓东，更多是从老父亲口中得知的。莘长林两岁时，莘晓东和妻子就外出打工了，他对孩子的成长一直心怀歉疚，所幸孩子懂事，很少让他操心。莘晓东现在浙江打工，每月收入近5000元，要拿出五分之一供孩子读书，“我们对他没有过高指望，只希望他认真读书，珍惜那份荣誉，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已然成为“校园明星”的莘长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种压力主要来自于学业。小学初中时，莘长林成绩一直处于中上游，但进入高中后，学习难度增大，竞争也比以前激烈，成绩一直徘徊在中游。他对现状不大满意：“学习上总不能比别人差太多吧。”
如今，对于英雄的认知，莘长林远比当年清晰。“每个人都有做英雄的梦想。我宁可不要奖章不要荣誉，只希望灾难不要重现，每个人都能快乐平静地生活。”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谢颖
摄影报道（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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