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秆蚂蚱笼 马宝学
插图/张永文
当麦子的金黄依次爬满山坡,太阳肆无忌惮地持续发威时,村子里便迎来了最为繁忙的时节。成熟的麦子、善变的天、焦急的心不断加快原本诗意宁静的生活,最终夏收被动员成了一场大人小孩共同参与的战役。在家乡,每到夏收,大人们便忙着下地收割,作为孩子的我则搭把手,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太阳毒毒地照着,麦地里父母头顶烈日、汗流浃背。虽然草帽能够遮起一丝阴凉,但在这酷热的天气里,汗水依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滑过面颊,落进脚下的土里,瞬间不见踪影。齐刷刷的麦子在镰刀的挥动中离开厚实灼热的土地,被捆成大小一致的麦捆,看上去犹如一个个虎头虎脑的野小子。时间一点点过去,成排的麦捆犹如一排士兵,在向这块土地上洒下辛勤汗水的人们致敬。
弯曲的山路上,我背着干粮,带着茶水,提着母亲下地前就熬好的玉米糁米汤,一步一步走向自家麦地。记忆中,下地的那段路特别长,天气特别热。我幼小的心里只记着自己的感受,却从没想过麦地里正在和时间赛跑的父母。坚持再坚持,远远地可以看见地头了,我的心里一阵欢喜。
也许父母在一直盼着我快点到来。我一出现在地头,他们总能很快发现我。父亲还在割麦子,母亲擦把汗催促道:“歇一下吧!娃送水来了。”随后在绿荫如盖的核桃树下,父亲席地而坐,母亲坐在一旁,他们看上去疲惫极了。父亲抽根烟,喝杯酽茶。短暂的休憩后说:“咱再凉会儿,我给你编个蚂蚱笼子玩”。父亲这样说,我的心里一下子兴奋起来,充满了期待。
父亲找了小木棍,割来麦秆,扯掉麦秆上的叶子,将麦秆处理干净后,就细心地编起了蚂蚱笼子。
他先将小棍十字交叉,用麦秆固定,然后从十字骨架中间开始,用麦秆沿相同方向依次在木棍上缠绕一圈,再顺势去缠下一根。遇到麦秆用完,父亲就拿起另一根按照大小头相对的原则拼接在一起。父亲做得仔细,手法拿捏得好,这麦秆的接茬若不细看一般发现不了。麦秆一圈一圈从十字骨架中间蔓延开来,像极了石子扔进平静的水面荡起的波纹。等编到差不多手掌大小,蚂蚱笼子的底就做好了。接着在笼底骨架的四个顶端个固定一根麦秆,还是用原先的方法,用麦秆沿垂直方向一圈一圈编制笼身。要说这也是个手艺活,心乱不得,心一乱手里就乱了。父亲坐在树下看起来气定神闲,手里有条不紊。麦秆一圈一圈在父亲的手中叠起。这常常惹得母亲抱怨不断,最后母亲实在忍不住了,一个人起身拿起了镰刀。我的蚂蚱笼子就在母亲离去后的时间里顺利成型。编笼身最主要的是每圈都要往里收一点,这种收势关系到蚂蚱笼子是否美观。父亲心细手巧,编蚂蚱笼子在行,所以当他最后收口、打结,在笼子顶端用麦秆弯出一个圆环时,我总能看到一个心仪的蚂蚱笼子。
这笼子密实耐看,层层麦秆顺势盘旋而上,四条棱自然弯曲形成优美的弧线。这笼子造型大方、质地朴拙,散发着麦秆的清香。在农村玩具不大盛行的年代,这恐怕是最好的玩物了。父亲将亲手编制的笼子递给我,长舒一口气,说:“给!拿上捉蚂蚱玩。”那一刻,我的心里比蜜还甜。父亲戴上草帽,拿起镰刀很快走进热浪袭人的麦田中。
我提着笼子,在割过的麦田里搜寻着绿身蚂蚱。一番围追堵截后,我总能捉到几只。我小心地掀开笼身上的麦秆把蚂蚱放进去,然后煞有介事地摘上几片嫩草叶子放进笼子,就算是我为蚂蚱准备的食物。其实,我也不知道蚂蚱到底吃什么,只是觉着放几片叶子,蚂蚱就会美美享用了。
做完这些,我的心情好到了极致,也到了我该回家的时候。我提上蚂蚱笼子,蹦蹦跳跳,一路欢歌。不至当时,整个下午,甚至晚上做梦我都能笑出声来。我沉浸在这种快乐里,沉浸在父亲的疼爱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时候,我觉得这蚂蚱笼子是父亲对我的奖赏,是对我农忙时节倾力付出的肯定。若干年后的今天,蚂蚱笼子的记忆还在,父亲却垂垂老矣。仔细回味,我发现父亲的蚂蚱笼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爱”字,只是小时候我不懂事粗心没发现。
如今,金黄翻滚的麦田还在,夏收的农事还在,只是时光流转了几十年后,一切都在以新的形式上演。轰鸣的铁麦客在麦田里横冲直撞,颗粒饱满的麦子瞬间就被收割入仓。那些年收麦的场景早已不再,那精致小巧的蚂蚱笼子成了我童年的记忆,让我每到夏收就怀念过去,无比感伤。(作者系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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