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家访 梁学刚

淮河晨刊 2020-01-23 08:03 大字

这件三十年前除夕之夜的往事,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至今回忆起来仍觉得像发生在昨天。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师专毕业后分配到一所偏僻的农村中学任教,教初三化学。跟学生愉快地相处一个学期,转眼寒假来临,因准备一些学校安排的杂七杂八的事情,没有及时回家。眼看春节快到了,天公却不作美,连续下了两天大雪,气温骤降,交通中断,公路上连个公共汽车的影子都没有。借用乡政府的电话,给家里报了平安,通报了交通情况,看来春节不能回家跟家人团聚了。母亲在电话里掉了泪,嘱咐我买些好吃的。我劝妈,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只要天气一好转,路上有了公共汽车,我立马乘车回家。

大年三十说来就来,我在学校附近的街上买了肉和鱼,以及水果和蔬菜,一个人猫在学校过起了春节。其他老师都回老家过年了,除了我之外,还有单身汉老刘,学校看大门的,我们两个守在学校。老刘说,整个学校就我们两个人,你整两个菜,我整两个菜,咱们除夕之夜喝两盅。我说好呀。我整了一荤两素,他整了一素两荤,摆在他的门卫室,酒倒在碗里,准备开喝。老刘说别急,还没放炮呢。他放了鞭炮,才正式喝酒。我那时酒量很小,刚喝了大约一两酒,我的脸颊变得绯红,头脑发热,感觉身上轻飘飘的。老刘说看你人高马大,没想到酒量不行。我改喝开水,老刘一边继续喝酒,一边絮絮叨叨他的爱情往事。七点多钟,饭局结束。我突然想起我的一个学生,小张同学,他说下学期就不来上学了,我得上门看看。小张同学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班里不多言不多语,但热心帮助其他学生。老刘劝我风雪这么大,就别去了。但想起小张同学无奈和无助的眼神,我动了恻隐之心,决定去他家探个究竟。

拎着老刘的手电筒,我直奔小张家。小张家在学校的南边,距离学校有五里路。我一出门才知拿手电筒是多余的,外面白茫茫一片,显得很亮堂,但路很难辨认,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凭着印象摸索走。那时都是土路,路两边还有水沟。还好路边有树作为参照物,整条路只留下我两行孤独的脚印。小张家位于南圩村第二家,摸到他家门口,我敲响了门,小张开门时十分吃惊:“老师,你怎么来了?!”我说:“下大雪,不通车,老师没有回家,就过来看看你。”小张的爸爸也出来了,把我让进屋。进了小张家,我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小张家这么贫困,用“一贫如洗”形容毫不夸张。两间低矮破旧的砖瓦房,包含了厨房客厅卧室的功能。一张低矮的饭桌斑驳陆离,辨不清原来的颜色。靠墙角的地方摆了两张木床,其中一张床断了两条腿,用砖块支撑着。小张的妈妈因生病长年卧床。屋内连个柜子都没有,衣服散乱地搭在绳上。煤球炉上正烧着热水,使屋内暖和不少。看到这些,我已明白小张辍学的原因了。对于如何说服小张的父母,我也基本理清了思路。

小张的爸爸坐在床边,局促地搓着手,他或许预感我会批评他。但我没有这样做,我首先赞扬小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个十分孝顺的好儿子。我说如果不让他上学,不但毁了小张一辈子的前程,对你们这个家庭来说,也难以摆脱困境。而如果继续让小张上学,他将来会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不但改变了小张的人生,而且也会给你们的家庭带来希望。小张爸爸默不作声,但我知道他的内心正掀起波澜。我接着说,你们会问,家里这么困难,学费生活费交不起怎么办?这个你们放心,我会把你们家的特殊情况向学校报告,争取减免费用,让小张安心学习。小张的爸爸终于站了起来,握紧拳头说,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供孩子上学。离开小张家,小张含着热泪送我很远。

在返程的路上,风也大雪也大,雪花怕冷似地直往脖颈里钻。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冷,因成功劝返一个学生而感到激动,这种成就感使我觉得一股暖流在全身上下涌动。回到校门卫室,我喊老刘:“热一下酒菜,今晚一醉方休。”

如今小张已在南京工作,小张的爸爸也翻盖了新房,家里的日子明显好转。每年春节,小张都给我发来问候的短信。我很欣慰,除夕之夜的一次家访,似一阵春风,一股暖流,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一个家庭的命运。

作者单位:五河县纪委监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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