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乡愁入我心 刘干
我站在老家淮河大桥上,凭栏远眺,洒满阳光的河面,碧波粼粼,两岸层林叠翠,芳草如茵的绿中,点缀着各种野花,勾勒出色彩斑斓的水乡风情画,令河畔的审美多了层次感。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淮河,早在历代疏浚与改造中脱胎换骨,每个年轮里都蕴藏着鲜为人知的故事。在我的记忆里,喧闹欢腾的淮河,犹如一条昂首摆尾的蛟龙,流经五河将县城一分为二,我家在河北岸,老宅迎面朝河。小时候,我觉得淮河很宽很深,宽到对岸的人根本听不到你声嘶力竭的吼叫,深到两丈多长的绳子拴石头打不到底。
每年暑假,雨水增多,河水暴涨,我和同伴相约到淮河玩耍、洗澡、踩河蚌。河水湍急,当我们纵身扎入再浮出水面时,人已离入水处一两丈远了。那时淮河里最好看的风景莫过于长龙式的轮船拖队,十几条运货船被拖轮拉着,浩浩荡荡,汽笛呼啸着缓缓驶来。我们如同听到了比赛的号令,争先恐后地向河心货船游去。一旦抓到船帮上减震的旧轮胎,耳边潺潺流水作响,脸庞习习凉风吹拂,就有一种快活感。见船上有人过来驱赶,我们就迅速松手顺流向船反方向漂去。
汽笛声最响亮的,是蚌埠至五河的淮伟号客运轮船。每天凌晨,从蚌埠出发,约莫十一点到达五河码头,然后继续东行,途经黄盆窑,终点站大柳巷。下午一点又从大柳巷返回,三点左右到五河码头。附近村庄的人去蚌埠等地要到五河轮船码头购票候乘。轮船上下客时,码头上便有了迎来送往的人群。卸货、装货的搬运工将两块长跳板搭在船与岸之间,两人一道用扁担抬着沉重的木箱或篓筐,各走各的跳板,同步慢行,嘴里哼着有节奏的“哎嗨,嗨哟”的号子,那场面非常热闹。很长一段时期,淮伟号悠长悦耳的汽笛声,成了老街和附近村庄人上下工的信号。
河湾里人出门要是自己不撑船,就得坐渡船过河步行。淮河沿线,凡是有渡口的地方,定会有一个或几个村庄。我家大门对着的就是许湾渡口,直到河上建起了第一座淮河大桥,河湾人才结束“无船不行路”的历史。
夜晚,河面上亮起一盏盏橘黄灯,微风吹过,河面上灯光倒影瞬间扭动,跳起了“曳步舞”。拖船的探照灯光束既亮又远,伴着声声汽笛,划破了宁静的夜晚。这些画面,已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定格在我们这代人的脑海里。如今,我们只能在闲暇时拿出来当乡愁回忆。
继往开来的淮河,蕴藏着厚重的生命底色。她像一位慈祥的母亲,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一代又一代沿淮儿女。现在的淮河渔船越来越少了,但县城的高楼和两岸村庄的农家别墅越来越多了。洗尽岁月铅华的淮河变得温柔宁静了,岸上运送鱼虾蟹蚌的车辆又前呼后拥起来,每天都演绎着新的美好生活。
我一直惦记着家门前的那条淮河,弯弯的,清清的。一直到我读高中,去外地读大学、工作,才渐渐疏远了她。那时的淮河,流淌的是乡情;如今的淮河,流淌的则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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