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来 赵传兴
春风总是来得正正好,在你第三次想起她的时候到来。来早了不行,还有一些冬眠的、懒散的,窝在被窝里呢；迟了更不行,只怕这么多翘首以盼的,会望眼欲穿。
春风如浪,一波一波涌来。在云端,在枝头,在草尖,在发梢,激起一片片浪花。浪花四溅,濡湿了天空与大地。天空一片安宁,大地一片柔软。
春风是神奇的魔术师,只那么轻轻一吹,田野便恢复了生命。百草丰茂,百鸟翔集,百溪争流。绿了,嫩了,生机勃勃了,世界繁花似锦。
春风是优秀的化妆师,手拿一整套化妆品,为万物生灵梳头、化妆、涂脂抹粉,根据万物自身的优缺点,整罗裳,画娥眉,施粉黛,点朱唇,或浓或淡,或浅或深。每一个经过春风的手抚摸过的,都俊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春风是音乐家、指挥家。你听他弹奏的曲子,时而轻缓,时而激昂,时而潺潺,时而汤汤,拨动大地的琴弦。你看她指挥群鸟,群羊,群牛,群草,群溪,或歌或舞,场面盛大,一起为大地歌唱。
春风是最好的医生。枯木逢春,枯骨老人也是。村子里短短一个冬天,寒风便带走了七八个老人。还有几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枯叶一般在寒冬里摇曳。春风一来,老人们又熬过去了一年,纷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慢腾腾地行走在春风里。
春风是千手观音,触摸着万物生灵。凡被她的手触到的,皆雨润娇娆。我亦伸出我的双手,加入她的行列,去唤醒一株还在酣睡着的小草。小草从睡梦中醒来,立刻精神抖擞打量着身边全新的世界。春风又多了我的两只手。
春风手拿千支画笔,左涂右抹。这儿十里桃花,那儿五亩梨花,这儿一片荷塘,那儿几丛无名小花。春风嫌田野太静,又给这些静止的美配了些追求者,一时间蝴蝶、蜜蜂,蚊虫蚂蚁闹闹嚷嚷,再让花花草草之间争争奇斗斗艳,再让蜂蜂蝶蝶之间吃吃醋,吵吵嘴,有恋有爱,有羡慕有嫉妒,有相互欣赏,有一方单思。画面便动态起来,鲜活起来,生动起来,妖娆起来。
春风的手挠在了羊群的身上。羊儿紧绷了一冬的毛发柔软开来,羊儿躺下来,任春风给它梳理。春风轻唇一点,鸟儿们便雀跃起来,迎着春风飞,逆着春风飞,以各种各样的姿势,表演给春风看。春风得意,眯着眼瞧。
春风轻叩着大地的门窗,田野的门窗,村庄的门窗,河流的门窗,人体的门窗。多是老朋友,彼此熟悉相互的声音,有些,早已在窗内侧耳倾听了。于是,所有的门一起打开,所有的窗一起打开,春风浩荡,一起涌入。天地间顿时春暖花开,春意盎然,春意撩人。
春风拂面。我仰起脸,吹面不寒,春风入口即化、入鼻即融、入眼即消。我张开双臂,顿时春风满怀,从袖口,从衣领,从衣角,源源不断,奔流而入。春风轻轻吟,我轻轻听,满耳就灌满了一叠一叠的风。鸟叫声随风传来,满耳就灌满了一叠一叠的鸟鸣。我也学着鸟,大喊一声:“喂——”,田野的耳朵就灌满了我的声音。
春风送暖。春风的暖从何而来?是烤了一冬的火炉?是喝了满满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甜稀饭?还是听了几十句温暖人心的话语?我想跟随着春风,去她的家瞧一瞧。她的家在哪儿呢?在蔚蓝的天际?茂密的森林?巍峨的高山?我苦苦寻觅之时,就看见了万丈暖阳。
春风柔了,世界就开始美了。春风带来的,都是美的好的景儿、声儿、味儿,比如草的青味儿,花的清香儿,鸟的银铃般的歌儿,流水的淙淙声儿,还有自然界里很多美好的声音。
春风无处不在,所有的生命都准备好了过一种全新的生活。草蕴蓄着绿,花储存着芳香,鸟练习着飞翔,人定下了新的目标。春风也不闲着,帮助空旷的树枝,摇出满树的碧绿,帮助枯黄的衰草,摇出绵延的青翠。她带给世间的期待,她随身带来的舒爽,使每一个生命都想迅疾地接过来,作为最美好的礼物拥有。
春风的语言晦涩,天空应该听得懂吧,原野应该听得懂吧,鸟儿应该也能。我听不懂,可是我会揣测,比如她和柳树的对话。她一定在说:“妹妹,快点绿了美了吧。”柳树说:“姐,我有点怕。”她说:“别怕,一天比一天暖了。”于是,柳树就绿了。孱弱的柳树一带头,其它的树木接二连三都绿了。我想爬到最高的树梢上去,偷听她与枝条的对话,破译她们语言的密码。我想匍匐在田埂上,听一听她与泥土的交谈能否翻译。
春风里出游,无论哪里,都是美景。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一片草上,一丛花前,一溪水边,春风同样热情招呼,围在你身边嘘寒问暖。拣定一只春风里叫得最欢的鸟儿,且让目光骑了它,随它起飞、降落,翻上几十个跟头,再远去八千米,看湖光山色,看春风摇曳的美好。
春风是什么样子?似乎谁也没见过她的真容。很多美好的东西都是有形的,能一览芳容的。比如春雨、阳光、明月。而春风,你看不见,摸不着,这便给她免了不少的麻烦,没人喊住她,要和她合影留念,没人说她耍大牌。美梦也是,思念也是。
春风却是性格鲜明的。“春风得意马蹄疾”“放杖溪山款款风”“暗香留不住,多事是春风。”“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惟有春风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春风多可太忙生,长共花边柳外行。”……春风,是款款的,欢喜的,活泼的,热情的,善解人意的,忙忙碌碌的。
春风千般好。一缕春风袭来,还等什么呢?我们一起随着她,走向万紫千红的春天里去。
作者单位:蚌埠市禹会区白衣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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