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校外培训”系列报道之一 校外培训，“野蛮生长”为哪般？ □本报记者 李茂峰

家长攀比、从众心理导致校外培训需求旺盛。（资料图片）

编者按

寒暑假及周末，本应是让学生放松身心、调整状态，参加社会实践活动的最佳时光。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赶场子”式校外培训压弯了孩子幼小的身躯。在“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一看似“负责任”理由下，家长为孩子疯狂报班，校外培训机构瞄准商机，遍地开花，一场让家长不堪重负，让孩子喘不过气来的校外培训接力赛就此展开。

校外培训机构野蛮生长脱离监管，损害了学生身心健康，破坏了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引起了国家有关部门的重视。2018年农历新年刚过，教育部、民政部等四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切实减轻中小学生课外负担，开展校外培训机构专项治理行动的通知》，对校外培训机构的整治监管力度空前加大，曾经鱼龙混杂的教育培训市场将面临新一轮的规范重整。

校外培训机构“野蛮生长”的原因在哪里，疯狂的校外培训对正常的教学秩序产生了什么影响，作为新兴产业的校外培训如何为孩子的健康成长“加分”，如何实现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的良性互动？《深读周刊》本期起推出系列报道“关注校外培训”，就上述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培训机构遍地开花

在各行各业都在抱怨“生意难做”的当下，如果问现在还有哪个生意门好进钱好赚，那回答一定是校外教育培训行业。租一间民房，置几把桌椅，再请一个老师，甚或自己临时客串当“老师“，一个冠名为“某某教育”的校外培训机构就此诞生。不需工商注册，不用在教育主管部门备案，更不需要像其他生意一样必须每月进行纳税申报，据实缴纳税款……正是如此的低成本、低风险、高回报，让校外培训行业成为许多人实现致富梦想的便捷路径。

为了调查蚌埠校外教育培训机构的分布和数量，连日来，记者奔波于蚌埠的街头巷尾、广场、写字楼、居民生活小区，用“铺天盖地”来形容校外教育机构无孔不入一点也不为过。

华夏第一街区是淮河文化广场周边开发较早的商铺，由于各种原因，这里没能聚拢起南来北往的客商，也没有前来购物的人流，在人们为商铺的闲置深感惋惜之时，忽然人们发现长期空置的商铺上开起了一家家校外培训机构，书法、舞蹈、机器人、吉他，除了这些主打素质教育的特长班外，还有奥数、英语、阅读与写作等文化课班。

在距离华夏第一街区不远的宝龙城市广场，每到学生放学或周末，背着书包、拿着画夹的小朋友成群结队。随着人流记者来到三楼和四楼，这里更是“别有洞天”。情商、贻拳道、钢琴、架子鼓、美术可谓应有尽有，而在这栋建筑的同一个楼层，更有几家以文化课培训为主的教育机构已经做出了规模，每家仅租用的教室就有十余间，俨然是一所小规模的学校。

在宝龙城市广场不远处的一座大楼里，培训机构在这里扎堆，教室一个接着一个，足足使用了几个楼层。这里所开的各类培训项目多达30多项。

与其他产业一样，蚌埠的校外培训行业在淮河文化广场已然形成了“集聚效应”，集聚生长的校外培训机构，由于竞争需要，无论场地环境，还是教育管理都已经走在了行业的前面。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能够在淮河文化广场周边租用写字楼办班的大多数是已在教培行业赚了“第一桶金”的先行者，而隐藏于各个居民小区居民楼里的教培机构大都是初入这个行业的“菜鸟”。“因为居民住宅租金低，且不用装修，只要买几张桌子和椅子就能开班”。

为了进一步了解这些被业内称为“菜鸟”的校外培训机构状况，记者日前来到淮河文化广场附近的一个小区，在一家开设在6栋三单元303室的培训班，记者看到一间90平方米左右的屋子被分成三间“教室”，房子没有任何装修，墙面是开发商交房时刷的白色乳胶漆，地面是毛水泥，天花板上裸露着用来照明的电线。三间不大的房子里被桌椅占得满满当当……在贴在门后的一张课程表上，记者看到，这个培训班的课程紧跟校内课程：数学同步、英语同步、语文同步，另外还加了一个硬笔书法课。

其实居民小区里的培训班都是大同小异，由于房租低、运作成本低，非常适合初入行的“创业者”。开办一段时间后，待生源稳定、摸到门门道道后，大都会转移到环境和条件较好的地方重新开班。而其中最理想的选址莫过于离小学特别是重点小学距离近的地方。循着这位业内人士的思路，记者在本市部分重点小学附近走访，果然所言不虚。在第二实验小学大门口，一条不足千米的街道旁开设了五六家校外培训班，而附近的蓝天花园、书馨苑、紫竹苑、百合公馆等小区内更是隐藏着众多的校外补习班。这样的情况，在一实校、三实小、新城、慕远等学校周围同样存在着。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校外培训的灼人热浪。

鱼龙混杂优劣难辨

“你们的师资怎么样？”“我们的老师都是市重点小学的名师”。为了探访校外培训机构的师资力量，记者以给孩子报辅导班名义先后咨询了几家培训班，结果无一例外，前台接待或“老板”都给出几乎相同的回答。“你们能提供代课老师的资料吗？”“对不起，不可以，因为我们与老师有约定，不能透露他们的具体身份”。

“这只是一个很好的托词，因为校外培训机构很难找到名校的在职老师代课。”一位曾与别人合伙开过教育培训机构的张先生一语道破了行业的“玄机”。这种情况在过去也许可以，但现在肯定是不行了，现在教育部门管得严，发现了就要受处分，谁也不愿意担这个风险。“很多培训机构正好利用这个作为搪塞家长的借口”。

“其实真正的名校老师也不需要到校外培训班代课。”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坦率地道出了其中的道理：学校的老师，最不缺的就是学生资源，如果身在名校，教得又好，如果想赚钱的话，完全可以在家里办班，没有必要跑到校外培训机构代课，这样“目标太大，还要被机构瓜分利益，这样不合算的买卖没人愿意做”。

既然校外培训机构难以找到有经验、有教师资格的老师，那么他们如何维持正常教学呢？

在一家以居民住宅为教育点的美术培训班上，一位20多岁的女士正在为孩子们上美术课。由于“三八”妇女节将近，课堂上安排小朋友制作“康乃馨”送妈妈的活动。客观而论，这个活动很有意义，但关键是制作“康乃馨”的过程几乎全程是老师代劳。只不过最后作品完成后，让每位小朋友拿着“自己的作品”拍一张照片。拍完后，老师迅速将照片发到班级微信群，看到图片的家长马上“点赞”叫好，甚至不少“收到”花的妈妈发来了感动“流泪”的微信“表情”……

一位了解内情的人士告诉记者，其实这位老师是“半路出家”，她既不是美术科班出身，也没有画过一天画，只不过她曾在另一家美术培训班当过几年助理。因为看到开培训班“很简单”，于是向别人要了一套教案模版，开设了这家培训班。“既当老板又当老师，省钱又省心，就是这样培训班也开得红红火火，不愁生源”。

据调查了解，在蚌埠市的培训机构里，自己既当老板又当老师的并不在少数。在胜利中路与延安路交叉口的一个住宅楼里，一间约40平方米的客厅里摆了6排小条桌。桌前，大约30多位小朋友在听一位老者讲解毛笔字的“中锋行笔”。在老师讲课的当口，老伴在一旁帮助小朋友铺纸、倒墨。

参加这个书法班的一位家长告诉记者，老者是一位书法爱好者，原先也曾在另一家培训机构教书法，时间一久，积累了不少的生源，于是就利用自己家的住房开起了书法培训班。“利用客厅办班，平时老两口也在这个房子里吃住，不用交房租，又不耽误挣钱一举两得”。说这番话时，学生家长脸上的表情满是羡慕。

调查中，记者发现，为了弥补师资的不足，一家规模较大的培训机构采取“自培”的形式培养自己的师资队伍。全部老师都是专职的，采取坐班制，集中备课。这家机构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教育培训的核心竞争力是师资，如果没有稳定的师资队伍，教学质量就是一句空话。“在职教师兼职做，无法全身心投入，再加上还有行政部门的管理禁令，从长远来看培养自己的师资是根本”。

教育攀比催热市场

“你给孩子报了什么班？”“我报了奥数、英语，还有书法，你呢？”“我报了三个同步班，外加一个国际象棋”……在位于沁雅花园小区的一个教育培训班里，两位熟悉的家长在等候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在社会上的攀比之风越来越盛的环境之中，教育这块原本的净土也无法幸免。走访调查中记者发现，许多送孩子参加培训的家长心中都憋足一股劲，你报一个班，我报两个班；你文化课全科补习，我在全科补习的基础上，外加音、体、美等特长班。总之有一点，我家孩子补得不能比你少，不然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吴晓敏有一个儿子今年上二年级，从幼儿园起就开始给孩子报了各种各样的培训班，当时报的培训科目有少儿英语、美术和播音主持，上小学后，又加上了奥数和阅读。孩子的爸爸感觉报这么多班孩子太累，就与妻子商量能不能减一些班。“不能减，绝对不能减！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哪个孩子不给孩子报几个班，我们报的算是少的。”

吴晓敏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儿子幼儿园有一个同班同学，所报的课外培训班至少有10项。画画、书法、机器人、街舞、声乐、钢琴、演讲、国际象棋。现在社会竞争最终拼的是身体，没有体育项目也不成，听别的家长这么一说，立即又给孩子报了乒乓球和游泳。现在上二年级，孩子的文化课成绩也不能落后，于是这位家长又给孩子报了英语、数学、阅读与写作。这个几近疯狂的妈妈在吴晓敏口中被称为“极致”。“没有最多只有更多，真不知道孩子的时间咋安排，更不知道孩子小小的身板能否承受起这样的重压”。

如果说这位“极致”妈妈还可以视为特例的话，现在大部分孩子都会参加数量不一的课外补习班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据本市一重点小学三年级班主任初步摸底，她们班没有参加任何校外培训班的同学是极少数，而这种现象在其他学校同样存在。强劲的市场需求，成为校外培训机构的肥沃土壤。“校外培训是市场行为，需求剌激供给，供给又反过来促进需求，彼此强化的结果，必然是校外培训机构越来越多。”长期关注社会教育的市政协常委、安徽财经大学教授徐豪表示，教育部等四部委发出的《通知》，剑指不规范、无底线的校外培训机构，通过整治可使蚌埠市校外培训市场得到净化，重拳出击下，必定有一批“草台班子”被清除出去，如此，无论对行业发展还是对学生学习都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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