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铁匠65年的敲打生涯 □本报记者 陆照德 文/图
龙廷祥操着他的铁锤
隆林有个“铁家庄”（详见本报5月1日第2版），“铁家庄”里还有一个左撇子老铁匠，名叫龙廷祥，今年79岁,其14岁开始打铁，是目前“铁家庄”唯一的老铁匠。
14岁继承父业开始打铁养家
据该县隆或乡双多村双多屯老人介绍，双多是由三个姓龙的铁匠“打”出来的，三个铁匠中的一个就是龙廷祥的父亲龙德馨，30多岁才开始打铁，1936年因病壮年辞世。13年后，他的“老满”（小儿子）龙廷祥操起他留下的铁锤，开始了打铁的生涯。
“我1岁时父亲去世，母亲拉扯我和三哥（大哥、二哥早夭）长大不容易，打铁是我能想到解决谋生问题的办法。”瘦高舒朗的龙廷祥回忆道。
从最简单的打马蹄铁开始，龙廷祥 “叮当……叮当……”地打了起来，凭借自己的聪明好学以及一股肯钻研的韧劲，还有到别的铁匠铺旁观“偷艺”，他慢慢地熟悉了这个行当，而后还胜于前辈，镰刀、锄头、菜刀、犁铧口等农具，龙廷祥都摸了个透。
“唉，累起来不得了。”龙廷祥不时感叹，不管寒冬酷暑，有活就得干，眼中心中只有火红火红的铁块，身上浑身是汗，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当时一斤铁要2角，请个帮手掌大锤，半个小时打好一把锄头，市价一把一元多，每个人得几角钱。当时物价便宜，2 分钱一个鸡蛋，1.5角一包盐巴，每天正常工作，收入还是挺可观的。
“打铁是个要脑筋的活儿”
“打铁是个要脑筋的活儿。”龙廷祥说，打铁确实需要有力气、耐力，但更重要还得靠脑力，是正儿八经的技术活。且不说制作风箱、推拉风箱，怎样连接火炉等这些细节也得讲究，单是拿着大锤敲打铁块打出怎样的雏形，就很有讲究。“我们干的活儿，没图纸没模型，全靠脑子记忆，得脑子活，眼力好，不然后期加工就很麻烦，也影响产品的质量，不好用。”龙廷祥称。
在龙廷祥的记忆里，制作犁铧口（翻土用的铁器）是技术难度最大的，也是考验一个铁匠技术是否成熟的标志。
倒铧犁口，要准备一个铁盆装好泥巴，抹匀，然后不间断地烧铁水，一烧就要一个多小时，然后再把铁水倒进专用石头（贵州才有）刻好的模型中，一盆铁水能倒出两个犁铧口。龙廷祥说，烧铁水的过程中，要一丝不苟，稍有差池，就会功归一篑。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解放后的“铁家庄”，有两个顶呱呱的铁匠，龙廷祥是其一，另一个是龙廷峰（已过世），民国时期的初中毕业生，有文化，但个性十足。龙廷祥谈起龙廷峰，钦佩之情，溢于言表——他打铁技术跟我差不多，但还有几样技术比我巧妙多了，“雕刻、写字、绘画，样样都行。”这是才读半年书的龙廷祥学不来的，龙廷峰可能也觉得龙廷祥没怎么读书，打铁打得这般好，不容易，两人有些惺惺相惜。
足迹踏遍“三林”的山旮旯
好铁匠是受人欢迎的，龙廷祥就是这样的铁匠，在计划经济时代，靠在家里打铁拿到集市上去卖，赚不到多少钱，所以龙廷祥更多是靠流动打铁维持生计。
“就是逐村逐寨地打过去，哪儿需要，就去哪儿。”龙廷祥说，他的铁匠生涯，其实很多时间是在外边度过的，开春或秋后农闲就有人来请，一去，经常是寒冬腊月才得回家。龙廷祥和他的伙伴，足迹也因此踏遍“三林”（隆林、西林、田林）的山旮旯——苗族、汉族同胞的聚集地。
这是令铁匠们感到尊贵的邀请，对方大老远找上门来，还牵着马来驮设备（风箱、锤子、钳子、砧子等），好言好语，殷勤得很，若是路途遥远，有时对方还专门给铁匠备马，到了村子，给哪家哪户打，对方一般都会拿出家里的好酒好菜招待。“什么他们都给你打理、安排好，你背着手跟过去，把活干好就行。”龙廷祥谈起这些，还难掩愉悦之情。
“铁家庄”的铁匠，最好的时光在20世纪60至80年代，经济回报较高，除了流动打铁，另一个能体现铁匠技艺与价值的地方是铁厂（数量不多），在“三林”一带，当时较为有名的是田林县平塘乡（当时叫公社）铁厂。龙廷祥在该铁厂工作好多年，虽然自己过得舒服安稳，但每个月不到20元薪水，家里人口多，孩子们上学，花销大，龙廷祥只好回家，做个流动的铁匠，收入虽不稳定，但闲着还能干点别的。
铁匠暮年玩铁自娱
铁匠龙廷祥老了，手有些颤抖，不听使唤，1997年以后，子女大了，他也体力衰退，很少打铁了。但龙廷祥在老屋边，搭了个棚子，底下做个简易的铁铺子，打铁的家当都在里面，他寂寞无聊的时候，总会独自走进小棚子，一件件地点着这些曾经伴随他走南闯北的器械，然后抓起小锤“叮当……叮当……”地敲打出一些没有实际用处的小玩意儿，自娱自乐。
龙廷祥还收藏着一个香樟木制成的风箱，这风箱是老人当年请木工帮掏空木心制成的，陪伴他好多年，不打铁了也舍不得丢，留了下来。见记者来采访，龙廷祥拿出他的十八般兵器之后，对记者说：“小哥呀，你把你的名字写在我的工具箱上吧，我看着它就会记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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