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让斑马线是怎样炼成的？ ——本报特派记者杭州街头的观感与启示
杭州市武林路与庆春路口，左转放行车辆停在斑马线外礼让行人。
文明交通是一座城市文明程度最直观的体现。走在斑马线上，当往来车辆主动停下让行，我们得到的不仅是方便和愉悦，更感受到被尊重的温暖和贴心。
5月12日，西安市启动文明交通“车让人”活动，倡议全体市民共同营造和谐文明的交通环境、城市环境、人文环境。而在“车让人”成为常态的杭州，斑马线礼让之风已成为享誉全国的名片。杭州的“礼让斑马线”是怎样炼成的，对西安有哪些启示？近日，本报特派记者到杭州实地体验。
斑马线前感受城市交通文明
从萧山国际机场到杭州市区的路上，我们就初步领略了杭州斑马线前的礼让之风。驶出高速后，沿路经过多个没有信号灯的路口，所乘中巴车的司机每遇准备过马路的行人，立刻停车让行，而行人看到车辆停下，也都快步穿过斑马线，毫不耽搁。即使经过没有行人的路口，司机也主动减速。他说，斑马线让行已经成为习惯，看到路口自然而然就做出减速、刹车的动作。
5月的杭州西湖步步是景、游人如织，附近的环城西路与北山街口车辆川流不息，但秩序井然，偶尔遇到闯红灯过斑马线的行人，机动车也停在线外让行人先过。在金钗袋巷与望江路交叉口、高银街与华光路口、武林路与庆春路口等多个信号灯路口，转弯放行的车辆都主动停在斑马线前让行人先通行。
有信号灯的路口做到“车让人”可能并非很难，没有信号灯的路口又如何呢？
为了更深地了解杭州“礼让斑马线”的成效，我们先后到杭州一些主干道上的路口实地体验。从武林广场出发沿延安路骑共享单车，经过狮虎桥路、横长寿路等多个没有信号灯的丁字口，看到绝大多数从小路驶出的出租车、私家车，看到行人过斑马线就主动停车让行，没有一辆鸣笛催促。
步行经过平海路与板桥路十字时看到，虽然没有信号灯，但3分钟内平海路东西方向通过57辆车，没有一辆与行人抢道。而在武林路沿线，我们仅遇到一辆右转的私家车强行过斑马线，差点把骑单车的女孩挤倒，车牌显示是外地车辆。
对比与启示
西安市启动文明交通“车让人”活动时间虽短，却已初见成效。过斑马线看到以往横冲直撞的车辆竟然主动停车让行，感到既惊讶又欣慰，刚开始还有几分不适应。
但记者从杭州回来，感觉我们的成绩离先进城市还有不小的差距。5月22日早高峰，多位行人在文昌门内斑马线边等待过马路，连续十多辆私家车、旅游大巴驶过，没有一辆停车让行。当日中午记者从朱雀门内过斑马线，当时道路空旷，五六十米外一辆越野车飞驰而来，临近“车让人”标识还丝毫不减速，记者急忙跑到中线，越野车从身后呼啸而过，把人惊出一身冷汗。
如何把“车让人”活动推向深入，把主次干道、背街小巷都管好，让市民能行得方便、过得安全，对我们来说还任重道远。
“公”字头车辆引领礼让潮流
各地头疼的“车让人”难题，杭州到底是怎样破解的？
杭州市公安局交警局工作人员楼罡说，杭州实施了先“公”后“私”的策略，以“公交车、公共出租车、公务用车、公务员开的车”等“公”字头汽车为突破口，以此带动私家车文明出行。
杭州市2009年启动“礼让斑马线”行动，但该市公交部门早在2005年就开展了斑马线让行试点。
“我们对致人死亡、重伤的公交安全事故进行过分析，发现90%以上发生在人行道上，因为路口和人行道是人车的交会点。”杭州市公交集团相关负责人说，根据分析结果，在2005年选择公交一分司经过主城区的一条线路，试点斑马线前减速让行。
“当时这条线路很‘孤独\’的，因为大家还都按老的方式经过斑马线，只有他们主动等待，与其他车辆形成鲜明对比。但坚持两年下来，试点效果非常明显。”他说，以往这条途经商贸区、居住区的线路事故多发，但从2005年到2007年试点期间，没发生一起大的事故。
从2007年开始，杭州市公交集团在所有线路全面推广这种做法。2007年出台了《公交营运司机五条规范》，把“行经人行横道时减速礼让”列入其中。近年来，杭州市公交集团对1.25万名公交车司机进行“人行横道礼让”教育，制定了“321礼让行人操作法”，即距离人行横道30米必须减速，距离20米必须降到5~10公里/小时，距离10米如果行人还在继续穿越，必须停车让行。
杭州市公交集团还出台了公交营运司机违章肇事记分管理办法，与司机收入紧密挂钩。同时常态化开展巡查，集团和分公司都安排专人每天持摄像机上路检查，一旦发现公交司机斑马线前未礼让行人，不仅评选劳模、十佳员工、各类标兵荣誉时一票否决，而且扣除约占总收入10%的安全奖。
公交部门的严格管理成效显著。我们在杭州街头随机搭乘公交车体验看到，每当临近路口，司机都不慌不忙地减速、刹车，没有一辆车与行人抢道，而且都是停在斑马线外等待。
在龙翔桥公交车站，4路公交车司机方敏飞说，根据她的工作感受，礼让行人对公交车通行并没有太大影响，“一趟下来可能多花5~10分钟，但驾驶员心态平和了，行车也更安全，事故明显减少”。
楼罡说，根据交警部门统计，杭州市公交车让行率已基本达到100%，成为在全国有影响力的标杆。
对于公共出租车来说，是否礼让行人则关系到出租车经营权配置。据杭州市交管局相关负责人介绍，在制度设计上把“礼让斑马线”与出租车经营权指标投放、行业评先评优等活动挂钩，对司机的培训上加入了文明礼仪相关内容，出租车协会自律委员会还经常开展文明礼让行车检查。
对于公务员和公务车辆驾驶员，如果斑马线前不礼让行人，一方面要接受交警部门的处罚，另一方面还将把违法行为通报给其所在单位进行批评。
在“公”字头车辆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私家车也加入了文明礼让的行列，目前主要道路礼让率已达到了93.9%。
对比与启示
西安市的文明交通“车让人”活动，公交车和出租车同样发挥了带头作用。市公交总公司制定推广“5321”礼让标准，并对公交车礼让斑马线情况专项检查，将之与公交线路及个人月度考核和星级管理挂钩，公交车成为文明礼让最坚定的执行者。出租汽车行业开展了“文明出租·礼让行人”行动，全行业约3万名驾驶员接受培训教育，并签订了“礼让斑马线”承诺书。
但与杭州所有公交线路均由市公交集团统一运营的情况不同，西安市还存在为数众多的民营公交线路。怎样把民营公交线路管好，树立公交车整体良好形象，发挥好带动作用，将是管理的难点和挑战。
此外，杭州市把公务员和公务车辆驾驶员作为起示范作用的关键少数。西安市交警部门和纪检监察部门也应尽快建立起相关的信息互通机制，对公职人员提出更高要求，发挥好公务员和公务车辆驾驶员的示范作用。
宣传教育营造礼让之风
好风尚的形成离不开宣传教育。2009年以来，杭州市开展了形式多样的宣传教育，在全社会营造“礼让斑马线”的良好风气。
考察期间我们注意到，杭州的道路上关于文明出行的宣传无处不在。行驶在主干道上，不时看见道路上方“文明从脚下起步”的宣传牌和“严管区域文明驾驶”警示语；公交车车身上“礼让斑马线，文明我先行”的标语和公交站牌“遵德守礼，文明礼让”的标语，时刻提醒着公交车驾驶员和其他车辆的司机；一些未设信号灯的斑马线两端，LED屏上硕大的“严管重教”“扣3分，罚100”标语，更是对往来司机的警示。
与此同时，杭州市还开展一系列主题教育活动，推动文明礼让的交通出行习惯深入人心。
2009年以来，杭州市在全市范围内开展“文明礼让之星”“文明单位”评选，以及创建文明礼让示范路等活动；组织文明交通先锋队、交通安全引导员、青年和社区居民等在重点时段、路段开展交通文明引导志愿服务，已有30万人次志愿者参加过文明礼让劝导活动。
去年5月，杭州发起全国首个城市文明行车公约——“百万私家车行车文明公约”，号召全市私家车主文明开车，开车不抛物、不鸣号、不使用手机、不乱变道、依法使用远光灯、不酒后驾车、斑马线前礼让行人、不乱停车、不开斗气车，以及开车不超速，目前已有十多万户家庭签订文明出行公约。
去年7月，浙江省和杭州市的有关单位、慈善组织联合发起“众筹爱心险”公益活动，号召和倡议社会各界共同为杭州1.8万名环卫工人众筹保费，购买“意外伤害险”。参与活动的私家车主多达15万名。
杭州还在国内省会城市中率先为文明行为立法，2015年10月把斑马线上礼让行人写入《杭州市文明行为促进条例》，使“礼让行人”从文明倡导升格为地方法规。
政府主导、行业引领、全民参与，有力推动了“礼让斑马线”观念深入人心。有30多年驾龄的老司机孙师傅说，机动车礼让行人理所应当，对大多数杭州司机来说，见到斑马线下意识就会减速让行。
对比与启示
杭州“礼让斑马线”主题教育活动最大的特点是全民参与，活动形式新颖、互动性强、参与度高、影响力大。
“众筹爱心险”公益活动契合当下最流行的网络爱心众筹，让参与者在爱心接力过程中，潜移默化接受文明交通出行的教育。杭州市莫干山路等道路上绘有“红心”的爱心斑马线直观醒目，成为一道风景，但了解其诞生的背景，即2009年发生在杭州斑马线上的“5·7飙车案”“8·4交通肇事案”，立刻感受到这颗“红心”被赋予的教育和警示意义。“百万私家车行车文明公约”使文明驾驶成为广大司机的自律规范，“礼让斑马线”成为自觉行动。
借鉴杭州的经验，我们也应该开阔思路，策划开展更多内容丰富、灵活多样、吸引力强的主题实践活动，让广大驾驶员树立斑马线前礼让的意识，使广大行人形成严格遵守信号灯、快速通过斑马线的默契，达到人车协调配合、有序通行的目的。
严管重罚管出礼让习惯
杭州市交警部门也出台了一系列措施，为“礼让斑马线”保驾护航。
一方面，针对行人乱穿马路影响机动车通行礼让的问题，按照老百姓“看得懂、行得方便、过得安全”的原则，完善行人过马路设施，尽最大限度确保行人安全、守法过马路，减少对机动车通行和礼让的影响。
我们在杭州街头看到，主要道路的路口大多建设了人行天桥或地下通道，十字路口普遍有右转红灯，减少了人车交会的概率。在没有信号灯的路口，绝大多数行人都从让行的车前快步走过。
“我们不仅要求‘车让人\’，还同步倡导‘人快走\’。对行人进行教育和约束，让大家明白，作为交通参与者，有时我们是驾驶员，有时我们是行人，应该相互配合，提高交通效率和安全。”楼罡说。
另一方面，针对机动车不礼让现象，杭州市掀起交通执法风暴。
据楼罡介绍，杭州全市确定了76条严管道路，对斑马线前不礼让现象进行现场执法。2014年起，还在一些未设置信号灯的斑马线前安装电子监控设施，专门抓拍机动车不礼让行人的行为。对不让行的司机，处罚100元，扣3分；造成交通事故的，处罚200元，扣3分。
去年又推出了新举措，市民行车记录仪拍到其他车辆斑马线前不礼让，上传到交警部门APP，如果后台审核通过，将对违法车辆进行处罚，对举报人员则给予最低100元的奖励。
一名出租车司机告诉我们，斑马线前查处非常严格，既有“电子警察”抓拍，也有市民拍摄举报，不敢不让行。对此，杭州市文明办负责人形容道：“这就像到处都有眼睛，我在监督别人，别人也在监督我。”
楼罡说，2009年全面启动“礼让斑马线”以来，全市共查处机动车不礼让斑马线违法行为33.7万起，其中非现场执法（电子监控设施抓拍、市民举报）达到28.99万起。今年进一步加大执法力度，截至目前已查处4.98万起。
2016年4月，杭州市交警部门还与市文明办、市交通局联合发文，在获取驾驶证的过程中增加四个课时的交通劝导环节，要求初学和增驾人员协助交警维持交通秩序，对非机动车和行人进行劝导，以此强化驾驶员文明行车意识。
从公交车试点“人行横道礼让”，到其他车辆践行“礼让斑马线”，通过十多年的倡导和管理，“车让人、人让车”的文明交通习惯在杭州蔚然成风，成为街头一道亮丽的风景，去年G20杭州峰会期间赢得中外嘉宾、媒体点赞，有力提升了城市的形象和品位。
对比与启示
科学合理的硬件设施是实现文明交通的前提。在杭州，记者深刻体会到交通设施的人性化，通过完善设施和优化信号灯时，减少机动车和行人相互干扰，最大限度保证了行人和非机动车的路权。在开展文明交通“车让人”活动的同时，我们也要完善道路交通设施，让人车各行其道，尽量减少礼让行人对机动车通行的影响。
好风气是管出来的，也是罚出来的。杭州作为“礼让斑马线”的典范，今年以来仍有多达4.98万起机动车不礼让行为受到处罚，平均每天处罚三四百例。而西安市5月12日至22日共纠处机动车2645例，平均每天只有200多例。应当进一步完善电子监控设施的分布，优化勤务部署，创新市民监督举报奖励办法，提高对不礼让行为的查处率，震慑依然在斑马线上随意抢道的司机，管出文明出行的好风气。
当前，杭州正在深化文明出行活动，在“礼让斑马线”的基础上，开展“排队守秩序”，倡导上下地铁、公交、电梯时有序排队，强化市民文明出行意识，提升交通文明素质。我们可以借鉴杭州的先进经验，提早谋划，同步倡导，由“车让人”活动引发文明礼让的蝴蝶效应，把文明礼让打造成西安的“金名片”。
文/图 特派杭州记者刘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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