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我曾经在一家纺织厂上班多年在第个年头上我所在的那个

安庆晚报 2013-06-04 16:56 大字

[摘要]陈少林

 

我曾经在一家纺织厂上班多年。在第10个年头上,我所在的那个车间因设备老化而停产,车间全员下岗。那年的6月1号,我回到老街村。头几天,我日日骑辆破单车到县城瞎跑一气,看看能否找一点小生意做。折腾了几天,无功而返。

我妻子没有埋怨我半句,只安慰我,这反而使我很不安。呆在两间陋室里,面对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想起夫妻只有一亩六分地可种的前景,我实在愁坏了。我去找村长也就是我小舅舅要地。我说,舅,你能不能将村实验站的地拨两亩给我暂种一种?舅舅很不高兴地说:“讲得轻巧!别人长到膝深的棉苗能送给你?”

望江县是全国很有名气的棉花种植区,平时我们接触最多的农产品自然就是棉花。我知道种棉花是最艰辛而又跨度特长的农活。从选种、拣籽,到打成一颗颗“营养钵子”;从地膜的全部安置停当,到整墒、补苗、除草、抗旱、反复施肥和治虫;从整枝、掐头、护花、固桃,到摘下枝上五瓣桃绽放的雪白的花絮,整个过程,历经春夏秋,两百多个日日夜夜,棉农需要付出多少艰辛的劳作与苦巴巴的等待啊!

我理解舅舅的愤怒。夜里,昏黄的灯光下我颓然地坐着,脚下扔了多个劣质香烟蒂,一片狼藉。妻子搂着孩子坐在一旁无语相对。已经12点了。忽然,外面好像有动静,接着就听到敲门的声音。是不是嘴硬心慈的舅舅来了?这是我心里隐约期盼的,记得当年我求他把我弄进厂时,日间遭他拒绝,夜里他却来报好消息,说不定这次也是。然而打开门一看,却是那个承包了村实验站十几亩棉地的老头。我忙把老头迎进屋。老头只接根香烟却不坐,说是太晚了一会儿就走。他说他是闻讯而来的。他讷讷数语,但要拨一亩地给我种,话极诚恳极坚决。一亩地,666平方米,对我来说,实在不算小!我激动无语。老头临出门,拍着我的肩说:“伢子,就怕你不耐性,那亩地瘦啊!”

次日一大早我就跑去看地,只见禾苗齐壮,郁郁葱葱,欣欣向荣。我喜出望外,那老头,不,那老爹,他谦逊,也替他侍弄过的地谦逊呢!就这样我无偿地拥有了这亩地以及上面现成的棉苗。我满心以为凭着这片地的好禾苗,获得一个好收成是没有问题的,但不知何故,过了月余时间,尽管我忙早忙晚,像个真正的种地人,这一亩地的棉苗却落后了许多,比别家的又矮又瘦又黄。原以为种田不过是天下最简单的事,只要勤劳就行了,这才开始亲身体会到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站在地头直苦恼,隐约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只见那老爹从他那边倒背着双手慢慢悠悠地过来。老远就喊:“伢,光花力气不动脑筋哪行呀!”

在烈日下我总觉得草帽戴在头上不舒服,就时不时地摘下来。七月的一天,是在挑一担100多斤的粪水途中,我忽有了灵感,我想把这亩地起个名字。就叫“薄地”吧。所有村庄的地块都有个名字,诸如什么“王圩”、“沙荒”、“乌龟塘”等,村人是有意无意地将这些地块赋予某种纪念意义,并希望滋润出新的灵气。“薄地”这个名字,也并非我率意而为。似乎种不出好棉花来是要怪地不好,其实我是想到了农业、农村和农民这个沉重的“三农”问题,因为我体会到一个农民的苦衷和他与土地的依存关系,即如我这薄地,它所处的环境使它雨则易涝晴则易旱,虫害、瘦瘠总与它特别有缘,而我的目标却总是要使它努力地长出好棉花来。

我对农民辛勤劳作的体会总是浅尝辄止。上学和进厂上班时,虽然所处的环境还是农村,在农忙时也回家帮忙,但只是打边鼓,没有主持过农活,因此也就没有过这样一些经历:将种子一粒粒播进土地;背着个好几十斤重的发报机一样的喷药器在田畴中负重行进;半夜起来抗旱;大日头底下锄草。更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为了保护城市人民的安居乐业而在冬季农闲时打起被褥、备足咸菜,然后沙沙步行到外乡,履行江堤兴修义务。虽然近年来农民的生存状态有了较大的改善,但在以前的许多年里,农民却是受苦受难的标志,是尽义务做奉献的代名词,是一个遭城里人嫌恶的群体。即便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回到村里来,只是为了分得一杯羹。我落生在遍野菊花和草叶的土地上,在离开它10年后又回来了———以一个农民的身份和情感。

为此我必须真诚地付出,必须深入。土地是容不得敷衍的,你马虎潦草,偷奸耍滑,它无语,但不给你果实。于是我丢下了精神上的重负,全身心地投入到这666平方米土地当中。当我计算着从接管薄地以来,我为它抛洒过多少滴汗珠,流露过多少回失望的表情,诅咒过多少次太阳、雨水甚至蓝天白云时,我便认为我差不多是个农民了,而作为农民,直接和间接等着我的将还有哪些?我尚无暇思索。

10月,棉花开始收获了。我的收成实在不足道,但却给了我做事的信心。有时候,尽管一茬棉花刚已摘过了,但我还是习惯性地待在齐肩深的棉禾中,任斜晖完全将我没入棉禾的海中,这样的融洽,总是让我始料不及,总是让我身心愉悦。

金秋的爽风响遏行云,天空高远,我不禁有了一种前景广阔的希望。

次年,也是在6月,我回到了纺织厂上班,竟被安排在厂办做起了文员,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干了16年,期间还当了几年的厂办主任。16年里,我一直没有忘记那一亩薄地,只要有时间我都要去那里看看,吸吸它的地气。即便是如今,在我主动辞职来到杭州务工的这几年中,我也时常遥想它,想它时我就闻到了它那连接我生命的地气,浓郁得令我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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