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耐雪久，清芬自流传 《方维仪传》读后感
□桐城吴明亮
我与《方维仪传》的作者陶善才先生，应该说神交已久：先是在一个以讲述老桐城历史文化为主的“六尺巷文化”公众号上，经常拜读陶先生的文章，深为其文笔和才气所折服；后加入同样以交流老桐城历史文化为主的微信群“桐城稽古堂”，与陶先生等一众志同道合者经常在里面神聊，却一直缘悭一面。直至2021年10月17日，陶先生应邀回桐开讲“文都讲坛”才终于握手，昔时新城鲁絜非游安庆见到姚鼐时说，“粹乎其容，冲乎其貌”，颇能代表我当时的感受。更没想到的是，陶先生还精心为每名听众准备了一份厚礼——其本人签名的《方维仪传》，这真是意外之喜。
而说到方维仪，我又想起另一个意外之喜。2019年春天的一个午后，我从网络上得知在桐城吕亭鲁王墩发现了方维仪墓后，独自一人驱车去找寻。由于并没有掌握墓的确切位置，我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鲁王墩遗址上，从东跑到西、从南找到北，结果却一无所获。就在我筋疲力尽、丧失信心，准备打道回府时，却意外碰到一位采茶的当地农妇，连忙向其打听。她告诉我是有个古墓叫“娘娘墓”，但不是在鲁王墩上面，而是从一条小路下到老安合路国道上，再向右拐，在路边的一个小高台上，两边是民居。我按照她的指引，很容易就找到方维仪和其夫君姚孙棨的合葬墓。一个人坐在墓前，默默无言，风轻云淡，追思先贤遗风的同时，那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喜悦，曾让我感慨良久。
吕亭之行回来后，我也爬梳了些方维仪的资料，对这位桐城才女有了些基本了解，如她所处时代为明末清初，桐城“桂林方氏”，她的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方学渐，她的侄儿就是学贯东西的方以智等等，这对于我阅读并尝试理解《方维仪传》，无疑也起到了良好的铺垫作用。事前做些准备功课，我想这也是我们打算认真阅读一本书前很好的一个习惯吧。
不仅仅是一本人物传记。常见的人物传记，一般以描述传主的生平为主线，以主要事迹为重点，其他内容即使有所涉及但也不多。此书则不然，它虽然名为《方维仪传》，但因为作者对桐城“桂林方”浸淫颇深，书中有很大篇幅用来考证、介绍和桐城“桂林方”有关的人物和历史，比如在主要人物上，从方维仪的祖父方学渐、父亲方大镇、弟弟方孔炤到侄儿方以智等，作者都不惜笔墨，结合他们的生平进行了叙述。同时，对“桂林方”的来历、方氏宅院、可称方氏家族文化徽标的白沙岭连理亭、方学渐桐川会馆讲学甚至桐城民变等等，都经过认真考证交待得清清楚楚。通过阅读《方维仪传》，读者不但可以了解方维仪这个传主，更能获取关于桐城“桂林方氏”的很多知识，某种程度上说，本书完全可以当作研究桐城“桂林方”及方氏学派的参考工具书，这是我个人认为本书最大的特点。
不仅仅写了一名才女。方维仪是名才女，工于诗，长于画，懂书法，有个人文集《清芬阁集》，特别是她白描《观音大士图》形神兼备，在当时就有许多人争相收藏。但是，方维仪首先是一名女性，她17岁时嫁给桐城另一名门望族——麻溪姚氏的姚孙棨为妻，也曾夫妻二人青春年少、鲜衣怒马畅游京师，谁知快乐的时光太短暂，第二年姚孙棨即因病去世。为延续丈夫的血脉，她没有以死殉夫，但命运残酷一至如斯，她所产下的遗腹女仅仅陪伴了她9个月时间即告夭折。不仅如此，命运似乎和她开玩笑一般，让这样一个未亡人活至84岁高寿，先是夫丧女亡，后来亲人陆续离世，父母、姐姐姐夫、弟弟，甚至侄子、侄女婿等，一个个至亲离她而逝；朝代更迭，明朝灭亡清朝更兴，家事国事，方维仪真是不知经历了人世间多少生离死别，用她自己的诗是“昔闻生别离，不言死别离。无论生与死，我独身当之。北风吹枯桑，日夜为我悲。”作者以充满同情的笔触，在突出方维仪的“才”之外，反复描写方维仪的清苦、寂寞，这是文学作品应关注人性的最好诠释之一。
不仅仅写了一名女性。在《方维仪传》中，作者以方维仪为中心，重点写了方维仪、方孟式、方维则这“方氏三节”，还有吴令仪、方子耀、姚老恭人等众多女性，特别是写以方维仪为核心的一众青年女性吟诗聚会，颇有《红楼梦》中海棠诗社之风流态度。当然，作者的笔墨重点，还是在于描写这些女性身处朝代更替时的坚韧不拔，即便是方家这样的豪门旺族，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时代的巨大影响，她们的父亲、夫君、儿孙，有的为官在外，对家庭难以照顾；有的遭受打击，回乡归隐以学问为寄；有的以身许国，为朝廷而守忠献身，唯有站在这些男人身后的她们，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实际上撑起了“桂林方”这一偌大门户。作者在后记中有个细节最让我动容，他说待《方维仪传》出版之日，将该书呈在方维仪和自己母亲坟前以为祭奠。我想，千百年以来，还将千百年以后，像方维仪和作者母亲一样的无数中国女性，既柔弱又刚强，既平凡又伟大，奉献自己，慈爱家人，春风化雨，雨露无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从方维仪出发，推而广之，向她所代表的中国传统女性致敬，可能是作者创作此书最大、最深的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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