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徐德家在花亭湖

太湖周刊 2021-09-03 09:52 大字

那一明微曦,那一抹淡云,那一声鸟唱,禁不住一波一波的绿水诱惑,频频深情。风儿被感染,朝朝回眸,哗哗的湖水便款款应和。

湖叫花亭湖,一个美丽的地方,在皖西南太湖县境内。

我的家与花亭湖比邻而居,在花亭湖的最上游。站在家门口,我能望到花亭湖。目之所及,花亭湖的芳姿,一年年的醉在我心头,醉了春花,醉了秋月,醉了我的酸甜苦辣咸。

曾有好事者用无人机拍摄太湖县,从空中鸟瞰,太湖县像极了一片叶子。有人认为,那是一片茶叶。花亭湖就是那片茶叶上的叶脉。比喻极像,想象恰当,缤纷怡人。思维的触角一碰到那片茶叶,只要轻轻一嗅,仿佛能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芬芳。茶叶哪有不香的呢?花亭湖,流啊流日夜,流经那片茶叶的叶脉,一路温润润的香,逐渐扩散开来,历久撩人……

首先,我没闻香品茶,倒是醉心一片诱人的红。鲤鱼嘴的鲤鱼还在风雨里跃跃欲试,母子尖的云雾还在与日月缠绵,长岭岗的风还在试探四季的脾气……远远近近的那一片红,不改初心,连绵不绝。那不是红!是一团团火,燃烧在花亭湖两岸的山脊、山坡、山脚,燃烧着,燃烧着,每年从不爽约。

我家屋后也有一片红。春风春雨春意浓。那片红,一旦红起来,颈红脖子粗的,似乎在争辩谁是春天的主角。她的芳名叫杜鹃,我更乐意接受她的俗名———映山红。这很适合她的做派,更像她的性格,不红则已,一红就红成燎燃之势,红红火火的惹人喜欢,还让人恋恋不忘。花亭湖的湖风,潮润润的热情,点点滴滴被映山红吸纳到了骨子里,升华成了醉人的红。不红出一片姿态,怎么对得起花亭湖的一番好意?映山红从来不会打折扣,一红就红了一个春天。

这片红印在我心里,最不能忘怀的是高三那年春天。我生病在家休养,时好时坏,家人觉得有点邪气。算卦的说,要在清明前后给孤魂野鬼上供。我原来很不喜欢家人相信迷信。那次,我居然没有跳起来。是爷爷的虔诚,让我安心,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个算卦的说教。

雨后的后山,地上还散发着春雨的醉人气息,映山红经雨露点染,益发蓬勃,红的欲滴,轻轻一碰就能染红手指。后山只有一条小路穿山而过。爷爷朝后山走去时,我悄悄尾随其后,偷偷看着爷爷的一举一动。爷爷摆好三牲福礼,点上一炷香,虔诚地跪了下去,把花白的头深深地磕了下去。爷爷还念念叨叨,隔得有点远,我听不真切。但爷爷磕下头那会,磕出了我的眼泪。映山红在路边瞅着爷爷的一举一动,除此,只有我在一旁五味杂陈。我逃也似的回到家,我不能让爷爷发现我的窘态。泪眼朦胧之中,那片映山红边,弓着的身子,磕得一上一下的花白头,就此定格成为我心中的风景。很多年了,那片红,怎么也挥之不去。

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未雨,村里的茶厂已经飘起茶香。山山坎坎,采茶的乡亲点缀其间。一阵笑语,一阵忙碌,茶香醉了花亭湖。清明茶,谷雨尖,就此攀上爱茶人这位亲戚,更加山情水意了……花亭湖最有名的天华谷尖茶,赶上春天的趟儿,不再养在深闺人未识。天华尖离花亭湖有点远,但花亭湖的湖风照样滋养天华谷尖茶。恰似谷子的茶叶,在热水里滚了一个澡,清亮亮的茶韵,仿若出浴的女子,便奏起了《春江花月夜》,一漾一漾地梳理着爱茶人的心魂,慢慢地熨帖,熨帖如诗……

难怪太湖县名人赵朴初先生如此深爱天华谷尖茶:“深情细味故乡茶,莫道云踪不忆家。品遍锡兰和宇治,清芬独赏我天华。”而花亭湖畔的牛镇镇盛产禅茶,一缕禅味,极细,像细线穿针,寂静正好,韵进喉管里,能开出一朵朵莲花。名茶虽好,我独恋妈妈做的手工绿茶,没有名气,更没品牌,但喝到心里,浓浓爱意,浓了又淡,淡了又浓。像花亭湖的绿波,浅了又深,深了又浅,一年年的还是魅力不减。勤劳的妈妈还到大山深处去采摘野茶。浸润过花亭湖夜潮,这难得的蜜露,野茶就更野气十足了。野茶的野性,的确野了点,只要我一捉住,哪怕出走在外,我的血管里,日日夜夜汹涌的还是花亭湖的潮汐。

板栗开花了,毛茸茸的,毛毛虫一样爬上了枝头。板栗喜阳,加上花亭湖湖风的潮气,很适合板栗的生长。因此,板栗就在花亭湖两岸的山坡林岙安居了。花亭湖的板栗,个大,红润,栗肉甜润,营养价值高。一到秋天,板栗笑落黄金芽,山间此起彼伏的“砰砰”声很是热闹。嫩板栗煮糯米饭,妈妈的拿手绝活。妈妈选择灌浆还未瓷实的板栗,刚适合煮糯米饭。把剥好的嫩黄豆,用猪油焖了半熟的板栗,均匀地搅拌在糯米里,在铁锅里安营扎寨。经历一番柴火煎熬的战斗,香喷喷的嫩黄豆板栗糯米饭就可以上桌招待嘴馋人。小时候,我表哥最喜欢吃我妈妈做的嫩黄豆板栗糯米饭。有一次,他来到我家,和我一起打嫩板栗,妈妈就做了嫩板栗糯米饭。吃糯米饭的时候,他吃了两大碗,还吃了一碗糯米锅巴。因为有点油腻,他就喝上了几碗茶,不久就涨起肚子来了。不停地摸着肚子,虽然有点难受,他还是乐呵呵的。爷爷不敢多吃,尝上半碗,吃块糯米锅巴就饱了。而板栗烧鸡,板栗炖排骨,板栗烧老鸭,随心所欲,都能吃得七月满是浓郁的板栗香,香到花亭湖一明一暗的绿波里。香香的七月,要是没有板栗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吃新,可是花亭湖农家盛大的节日。早稻,中稻,颗粒归仓。濒临花亭湖的山田,稻子饱餐花亭湖的风雨,粒粒饱胀,挺个大肚子,跟孕妇一样,似乎有个小生灵要呼之欲出,惹得你不好意思下去口。妈妈用早稻米做发粑,白嫩嫩的,咬上一口,甜柔刚好。打板栗,带上几个新米发粑,喝一口谷雨茶,美滋滋的不行。妈妈还变花样安慰的我的味蕾,打米豆腐是妈妈精心的杰作。中稻米很适合。打出来的米豆腐,黄灿灿的,用菜籽油一煎,配上青椒,辣中有香,味蕾就缴械投降了。要是配上花亭湖的湖虾和黄姑鱼,赛过神仙日子。干农活累了,晚上喝上两口陈年的粮食酒,所有疲惫都烟消云散了。新鲜芝麻,炒熟,打成粉,拌糖吃,或用猪油加冰糖炖着吃,很补身体,不敢多吃,太腻,不好消化。而籼米圆子,从最先的白喜事的一道菜变成了吃新的美食,算是我妈妈的独创。炒黄的大米,加了橘子皮和茴香,一起打粉,做成鸡蛋大的籼米圆子,用猪油一炒,撒上葱花,别提那香味了,想想就涎水止不住。我在家的时候,不是吃新,妈妈也会给我做籼米圆子。团团圆圆的籼米圆子,跟花亭湖的月缺月圆一样,成为我日常生活里的美好期盼。

秋膘都贴起来了,田田、沟沟、坡坡、坎坎里,便飘起了稻草、芭茅、草皮、秸秆、小灌木的草木香。烧秋是花亭湖农家人在秋深时节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烧出来的火粪,黑灿灿的,带着火气,是冬油菜上好的滋补品。吃过火粪的冬油菜,长得发旺,明春的油菜籽可就饱满了。一到夏初,黄亮亮的菜籽油香,就打村上的天空飘过,狠狠地吸一口,口舌生津,我就油然地想起妈妈炸的端午的麻花。

冬忙好了,年味就来了。花亭湖的年味来的早,不约而同的香,还花样繁多。做豆粑算是忙年的头等大事。上好大米混合黄豆和面粉的豆粑浆,在沾有猪油和菜籽油的暖床里,安然地伸一个懒腰,香气扑鼻的豆粑就此诞生了。一张张的烫,一张张的卷,一张张的切,一筷筷的抖,一戗戗的晒,豆粑经过裂变就在一缸缸里酝酿新年。你一口,我一口,吃着豆粑,吃到花亭湖的漾漾波光里,一年又一年,一辈人接一辈人,香了岁月,不老风情。现在出走在外的我,妈妈烫好了豆粑,还不忘给我邮寄过来。一口豆粑,一口深情,除了花亭湖,我还能想起什么?

腊月可忙得很。小时候,杀年猪绝对不啻于过年的隆重。能杀年猪,代表这家人一年来天遂人意、诸事顺利。杀年猪,喝年猪酒,跟过年一样。挨近的邻居,一家接一个,亲戚要叫来,热热闹闹喝年猪酒。打豆腐,煮面,炒花生瓜子,买酒,买烟,忙得热火朝天。荤菜现存的,猪血旺子,猪肝汤,红烧肉,红枣炖肉汤,很有年气香。亲戚和邻居聚在一起喝起年猪酒来,你一杯,我一口,畅谈一气,天南海北,家长里短,就把年味提前热火起来了。我不喜欢喝年猪酒,小时怕人,现在有想头,很少有那样的缘。很久没参加喝年猪酒了。很多农家不养猪了,即使杀年猪,喝年猪酒的也少了。日子好了,年猪酒走了样,亲戚朋友只待过年时走马观花了。花亭湖,也许还醉在那些年的年猪酒的香味里,那些往事,那些气氛……多么惬意!晒腊肉,很是迷人。家家户户的晒场上,一块块腊肉,经暖阳一晒,油汪汪的,一滴一滴的腊肉香,就向四周弥漫开去。这场景,我至今还会牵肠挂肚。我妈妈还是老传教,吃过了小年饭,就要做红薯米籽糖,还要做年粑,除夕夜蒸面,一年年重复,我的年味一年年的还没变,香了一年年的年。

时间从来未老,花亭湖还年轻。我一年年出走,跟花亭湖总是聚少离多。“该收收心了/陪你走一路明月清风……”我在一首小诗里,写过这样愧疚的诗句。

这,于花亭湖,是系念里的大温柔;于我,是乡愁里的小确幸。

诚然,出走在外的日子里,我喜欢泡一杯花亭湖的绿茶,作为我在城里的日课的伊始仪式。沐浴过花亭湖湖风的绿茶,在明净的玻璃杯里,一舒一展之间,一沉一浮之时,幽幽地吐香,赶上氤氲的淋漓,酣畅的意蕴,绵柔的情意,依旧缠绵那一明微曦,那一抹淡云,那一声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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