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悲喜小池驿
[摘要]余世磊
无论是对太平天国战争史的研究，还是对清代中兴大臣曾国藩的研究，安徽省太湖县小池驿都应该是个值得注意的地方。这个远离湖南湘乡老家近千里的皖西南小驿，成为曾国藩两个重要的人生转折点，他在这里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喜。
早在唐宋时，横穿太湖县中部、东连潜山、西接宿松的一条驿道，是南北交通的重要干线。而太湖县小池驿是这条驿道上非常重要的一个驿站，以驿站为中心，还形成了一个十分热闹的小集镇。据旧《太湖县志》记载：“小池驿在县东北，距城四十里，明嘉靖九年知县翁溥重修。东北至潜山县青口驿六十七里，西至宿松县枫香驿六十里。马号一进三重，有神堂，有差号住房，左右为饲马棚厂，共屋三十七间。原设增协共马九十匹，马夫七十二名。”由此可知当时驿站规模较大。南来北往的达官贵人、商贾走贩，都要经过小池驿。嘉庆年间，林则徐到江西任考官，从小池驿见过，记载在其《丙子日记》里。
曾国藩（1811-1872），初名子城，字伯涵，号涤生，谥文正，汉族，出生于湖南长沙府湘乡县杨树坪。道光十八年（1838），曾国藩二十八岁，考中进士，升翰林院庶吉士，官运亨通。至道光二十九年（1849），第七次升职为礼部右侍郎。咸丰二年（1852）六月，曾国藩被任命为江西正考官，得旨后，立即风尘仆仆赶往江西。七月二十五日，曾国藩一行人抵达安徽省太湖县小池驿，忽然家人来报，他母亲江氏已经撒手人寰。屈指算来，曾国藩已离开家十四年了，本来打算办完江西的差事就回家看望老母，想不到与老母已成永别。他在小池驿给儿子曾纪泽的信中写道：“……一闻此信，无地自容……一出家辄十四年，吾母音容不可再见，痛极痛极！不孝之罪，岂有稍减之处。”其心中的的悲痛可想而知。他立即脱下官服，披麻带孝，经黄梅渡江，然后逆流西行，于八月二十三日方才到湘乡老家。这时，太平军在广西金田村发动起义，很快乘胜进入湖南，长沙危在旦夕。三个月后，曾国藩暂时把母亲安厝在居室后山，接到咸丰帝的寄谕，令他就地帮办本省团练。也就在这年底，曾国藩正式开始筹办湘军。小池驿，成为曾国藩由文转武的转折点，可谓他一生大业的起点，也从此掀开他镇压太平军的序幕。
曾国藩毕竟是个书生，戎马生涯充满了坎坷，特别是起初，可谓屡屡受挫。出山后，他即与湖南官员发生摩擦。咸丰四年（1854），曾国藩率水陆两军两万人马，一路杀向岳州。但他没想到的是，首战岳州一役，竟遭惨败。接下来的靖港之战，又掉入了太平军的圈套，使他选择了投水自杀，幸被属下阻拦。后来攻克城陵矶，平定湖北，使他稍感风光。而在这年底的九江之役中，又一次战败，他于绝望中再一次选择了自杀，又幸被彭玉麟救起。之后，曾国藩率军与太平军在江西苦苦周旋，在咸丰五、六两年，没有取得任何可以炫耀的战功，相反，他在官场的明争暗斗中与江西官员结怨极深，进退两难。咸丰七年（1857）二月，曾国藩接到父亡的消息，不待朝廷恩准，就急急回乡丁忧去了，这才从江西的泥潭中拔出脚来。咸丰八年（1858）五月，曾国藩被再次启用，带着对朝廷的感恩戴德之情重返战场，等待他的却是几乎全军覆没的灭顶之灾。在安徽省三河镇，他的六千湘军阵亡，弟曾国华也死于疆场。
咸丰九年（1859），曾国藩奉命入浙作战，他与属下商议，当务之急，仍应留在安徽，夺取安庆，进而进攻天京，才是最佳选择。他计划分四路进攻安庆：一路经宿松、石牌，由曾国藩负责；二路经太湖、潜山、桐城，由大将多隆阿、鲍超负责；三路经英山、霍山、舒城，由湖北巡抚胡林翼负责；四路经商城、固始，由大将李续宜负责。四路大军进击，看起来战略部署极其周全而具杀伤力，但对于此时的曾国藩来说，可谓满腹苦衷。他手下不足万人，连续的失败使他小心翼翼，不敢轻易行动，加上身上癣病发作，整个身心痛苦不堪。咸丰九年（1859）十一月十四日，曾国藩移师宿松县，他在给弟沅甫的信中，忧心忡忡的写道：“不知兵力果足以庇之否？”腊月十五，多隆阿突出奇招，命鲍超霆字营放弃围攻太湖县城，而转而驻扎离太湖县城四十里的小池驿。小池驿曾是曾国藩的伤心之地，听到鲍超驻军的消息，心头有着许多不祥不兆。此时，陈玉成的太平军已近在离小池驿只有咫尺的潜山县城，倘若乘鲍超立足未稳，迅兵攻之，必然凶多吉少，而太湖城下，只有唐义渠一军，不过三千人，又若太湖县城的太平军出而攻之，两军夹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故此项战略遭到曾国藩的极力反对，一急，“癣疾大发，为十多年所仅见（见《咸丰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给澄侯、沅甫两弟信》）。”
鲍超霆字营在小池驿草草立好营房，陈玉成大军旋即大股围捕，日日攻击不止，但遭到鲍军殊死抵抗。战事拖到除夕夜，多隆阿一支援军成功进入鲍营。从咸丰十年（1860）正月初一到正月初五，两军会战进入白热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随后几日，战局发生了变化，胡林翼的大量援军从英山方向挺进小池驿，使陈玉成腹背受敌，无心再战，恰逢天王令他回援天京，乃收兵离去。湘军一股作气，收复了太湖、潜山。曾国藩接到战报，喜出望外，癣疾也好了一大半。咸丰十年三月初，湘军攻到安庆城外，从此揭开了太平天国战争史上安庆保卫战的序幕。四月，江南大营被太平军攻破，两江总督何桂清败逃，被朝廷法办。朝廷再三考虑，下旨任曾国藩为两江总督。无疑，这对曾国藩来说，又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他专门给咸丰帝写了一封感激涕零的谢恩折，这也意味着团练将成为对付太平军的主力。小池驿之战，成为太平天国战争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也是曾国藩走向辉煌人生的起点，从此，他大权在握，飞黄腾达。
咸丰十年五月十四日，曾国藩率大军从宿松起营。六月十日至历口，十一日赶至祁门。十二日正逢母亲八周年忌日，他在给沅甫弟的信中写道：“十二日先太夫人忌日，不欲纷纷迎接应酬也。”这天，曾国藩静静地坐在总督署中，他想到了死去八年的母亲，也不能不想到江北的那个小池驿。对于他来说，真是“悲也小池驿，喜也小池驿”。
今天的小池驿，名为小池镇，仍是太湖县的东大门和交道要道，时间早已冲刷去战争的痕迹，人民安居乐业，经济和社会事业一片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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