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起皖江风卷画

铜陵日报 2020-11-05 09:57 大字

□杨 俊

水,从唐古拉山而下,一泻千里,宛如一道白练,割铜枞之地南北两处,一弯彩虹于江上冉冉升起连接两岸维系乡情。立于大桥之上,晴空万里的日子,天地四方一片清澈和纯净,江上蓝天为幕,抹抹微云游荡其中,桥间斜拉的钢索,犹如一把把白色竖琴,拨弄一曲天地之乐,江中船只点点,翻起江浪朵朵,化成铜枞两地一泓泓绿色湖泊,偶尔一两声长长汽笛,划破了六合内外的笼统与静默。雾起云涌的时候,江水苍苍,与长天共一色,东西两处江面,视线所及,皆为氤氲,江边的亭台,江心的沙洲,桥上的人流以及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那缕缕轻烟之中。

风,由铜官山上而来,一路逍遥,宛如翩翩水袖,拂铜枞之地行云流水,奏出的天籁之音应和着三千年前冶铜的曲调。它跌宕起伏,用那修长而柔韧的双臂,轻轻掠过刚发出新叶的树梢,与散落在罗家村的炼渣一起共鸣,倾诉对青铜的思念;浅浅划过有着天井传说的湖面,调皮地漾个圈,最后驻留在行人的脸庞,即便是冬日,也没有刺骨的寒意。它恣意驰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陈瑶湖、白荡湖和菜子湖湖面跳出三个涟漪,逗一下浮出水面的鱼儿,揉乱了戏水少年的黑发;更吹落大山村的片片桃花,飘零于山间那一冽清泉,依依不舍地随流水逝去。

花,在铜都深处而生,一树琼瑶,宛如五彩裙袂,靓铜枞之地千家万户,淡妆浓抹层染铜官山色仙风古韵炫天井倒影。江南四月天,凤凰山中,金牛洞旁,凤丹似雪,繁星点点,一团一团,泼墨成秀丽画卷三四里。滴水崖下,相思树畔,牡丹如火,雍容华贵,国色天香,织就出缤纷云锦百十亩。江北盛夏日,G347沿线,水田漠漠,莲叶田田,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只只白鹭旋起旋落。湿地公园,不同季节不同风情,郁金香、向日葵、格桑花……次第开放,风过之处,那一重重五颜六色的花海,涌起一道道花式波浪,吐尽人间芳菲。百花丛中,最有生命力的乃是山野中的铜草花,花开花谢,花谢花开,从三千年前绽放至今。

我是这座城市的孩子。五十年前,我在这座城中呱呱落地,五十年来,我同这座城市一起成长。这座城市就像记忆中的父亲,慈祥稳重地守护我,默默地读着我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我笑的时候,满城山水为我欢欣雀跃,遍地草木为我熠熠生辉,我哭的时候,一川烟雨簇拥我的愁绪,万家灯火温暖我的心扉。我的青春一岁一岁融入城市的血脉,改变了它的容颜,我的黑发一根一根落入城市的怀抱,肥沃了它的土壤。而如今,我渐渐老去,这座城市却日益健壮。

花瓣悠悠飞舞,点缀那一幅幅城市缩影画,画风由袖珍渐变为大气。在记忆的起点,这是一座江南小城,如同我的青春,四季分明。小城是一个大大的十字路口,从东村到铜陵县是一条“横线”,骑完全程只需二十分种;从火车站到大轮码头是一条“竖线”,距离要稍长一些,骑行充其量不超过一个小时。一横一竖的交会点就是城市的中心,这里是繁华的代名词,百货大楼、副食品商店、新华书店和邮电局都汇聚在这里。轧路机一公里一公里地向前推进,在泥泞中拉出淮河大道的笔直宽阔,铺出滨江大道的绿草如荫,在这推进中,古朴厚重的博物馆、轻盈通透的新华书店也矗立于西湖湿地之畔。由市区到乡下,一个个美丽乡村跃然而出,城乡风景交相辉映。轧路机轰隆隆驶过大桥,向江北推进,铜陵山城也由江南小城华丽变身为横跨长江南北。

山风徐徐袭来,略过那一张张城市印象画,画风由粗犷渐变为精致。小城天然去雕饰,丘陵和城区高低相间,民居和菜园犬牙交错。幼时的我们,时常攀爬家和学校附近的各个山峰,在乱草丛中摘野草莓,拔茅茅针,采酸浆果,扑草绿色的蚱蜢。那时城市的宣传画不是高耸入云的烟囱就是戴着矿工帽的工人,天井湖是休闲唯一的去处。树叶绿了,又转黄,最终飘入湖心的那点绿中。丘陵一座座被推平,变成了高楼大厦,菜园一点点被蚕食,化成了商贸中心。夜幕里,江南文化园璀璨的灯光,朦胧着天井湖公园散步的人潮,旖旎了一段又一段逝去的青春与岁月。环天井湖区域的俯瞰图成为城市宣传的首选,滨江大道、大通古镇、湿地公园,一款款城市盆景散落在山山水水之中,诉说那改天换地年代的故事。

合欢丝丝绽放,扑蝶那一页页城市交通图,画风由简洁渐变为纵横。小城线条清细,每一条公交线路摹画出小城轮廓的一角,呢喃小城的过往。小城最初只有6条公交线路,其中2条时断时续,其余4条永远是超载,公交车中途熄火是家常便饭。家和学校都在城市的“竖线”上,承载“竖线”交通的1路车,因为首末站都是交通枢纽,永远塞满了人。我们这些孩子同麻纺厂粗壮的青工们挤着同一辆公交,售票员拿着木制的票夹匣使劲敲着车窗,大声吆喝:“往里走一走”,在发电厂和812队已上车的同学在车内拽,未上车的同学在外面推,勉强塞进去一人后,车门缓缓地关上了。车内的同学悲哀地望着我们,我们则在车外嚷嚷:“告诉老师,我们没挤上车!”小城的线条一步步繁杂,公交线路也在一条条增加,让小城在繁杂中不失流畅。城乡公交取代了私人小巴一路呼啸开进了乡村,江北的枞阳也通了公交。豪华宽敞的公交车取代了“老旧牛车”,公交车驶入新的时代。私家车、出租车、网约车遍地开花,公交不再是出行的唯一选择。

细雨微微而落,撩起那一幕幕城市场景画,画风由朴实渐变为时尚。小城舒缓闲适,每扇窗前亮着的灯,温馨而又甜蜜,细碎的光阴在黄昏里静静流逝。一张张花花绿绿的户票,与钱一样重要,每个数字各有其用途,买肉、买豆腐或者买鸡蛋……还有几张是布票,过年做新衣服用的。家家户户喜欢在屋前打口水井,解决用水问题,水井还有个特殊用途就是夏日用来贮存饭菜和冰镇西瓜。小城的电是不愁的,管道煤气用得也很早。我们每天盼着过年,快过年时,爸爸会领着全家,去市中心扯花布做新衣,在长江理发店做头发,在同乐酒楼吃肉包子。爆竹一声除旧岁,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年又一年在风中逝去。户票和粮票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留在五十岁以上人群的记忆深处。农贸市场应有尽有,超市商品琳琅满目,过年不再成为企盼,因为每一天都在过年。网购和快递把采购的空间由身边扩展至世界,原产地的有机食品可以由田间地头直接运送入户。贮存食物和冰镇水果早就用上了冰箱,电烤箱、榨汁机也进入了百姓家庭,烹饪成为一种情趣和爱好。

梅香缕缕销魂,清幽那一帧帧城市文明图,画风由单一渐变为多元。这是一座移民城市,在满城笨重工业的味道中,流淌着几分文化气息。市区的中学不多,偏远地区多是厂矿子弟中学。就读的中学在市中心,新华书店对着学校后门,午休时间我们经常去蹭书。市里没有图书馆,学校图书馆僧多粥少,大型国企里有图书馆,借书要拼爹的。舞蹈、体育等特长教育都是由体委直接从学校选人,入选的学生很少。日影在太阳历广场一格一格地移动,变幻了春夏更迭了秋冬,枞阳的入股丰富着小城的文化底蕴。厂矿子弟学校划转至市里,优质中学越来越多,国际学校也很普遍,国内的同学忙着把孩子往国外送,国外的同学又把孩子往国内送。湿地公园的花香与图书馆的书香,共同芬芳了铜都,全民阅读点浓浓的墨香飘满大街小巷,农家书屋点亮了乡村。特长教育比比皆是,公益与私营并存,孩子们的选择很多,其中不乏成年人,知天命的年龄,很多同学在朋友圈里晒着舞蹈、书画、插花等作品,圆着沉淀于心底的梦想。

夜空,星光灿烂如同风平波息的江河,新月如钩照亮小城的一世平安祥和。世间,霓虹灯里依旧川流不息的人群,笑靥如花温暖小城的一湾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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