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 追忆张学成先生
在合肥生活二十多年，与故乡的音信往来渐渐也有了隔膜，得知张学成先生去世的消息是在他老人家驾鹤西去一年之后了。在金寨县的体育界，凡是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可以说出与学成先生之间的感人故事来，我不过是其中之一。
学成先生在退休前，为金寨培养出多位国家级运动员，其中江涛获奥运会拳击91公斤级第五名，并获两届全运会该级别的冠军；胡家启作为中国赛艇队一员获亚运会冠军；除此之外，经他手培养出来的学生遍布安徽体育界，可谓桃李遍天下。先生一生获得多次国家体委（现为国家体育总局）颁发的金质奖章，获得省级表彰更是数不胜数，这在全国县级基层体育工作者中是极为罕见的。
一
学成先生本来有一个很宽阔的舞台来书写瑰丽人生的。
五十年代中期，学成先生从中央体育学院（现北京体育大学前身）提前毕业，充实到安徽省竞技体育训练队伍中。在安徽省体委，他先后担任过省体工队和省体校的教练，安徽省田径队知名教练如王万培、朱德茂等都与学成先生有过师生之谊。
然而世事难料，五十年代后期的政治形势趋紧，学成先生夫人先后来到六安和金寨，学成先生一路跟随到金寨，从此与金寨县结下了一生的缘。
蹉跎岁月里，人生也是一样的蹉跎。国家尚且如此，平凡人的人生又能好到哪里去？人在逆境中是很容易沉沦的，但在逆境中也有很多人活得非常豁达乐观。“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我想具备如此精神特质的人，一定是一个纯粹的人。所以，无论岁月如何变换姿态，无论舞台宽阔还是狭窄，学成先生都能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几十年如一日。
二
学成先生在金寨的最后一个工作单位是县体委，那已经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事了。
上世纪后半段，金寨县体委只有一个250米长跑道的煤渣田径场，梅山一小和金寨二中的学生都共用这个操场。凡是在梅山一小或金寨二中上过学的人，都会记得田径场上时常会出现这样一个身影：敦实的身材，黝黑的脸庞，噜起的嘴巴，说着一口的外乡话，他就是学成先生。很多孩子都有点怕他，称他为黑脸包公。
学生上体育课期间，学成先生就在旁边“瞄”，观察哪些孩子喜欢体育，哪些具备体育天赋。发现一个，就靠近一个，渐渐地他的身边就聚拢了不少孩子，形成了规模不小的业余田径队。
其实，所有这些工作都来自先生的自觉自愿。业余青少年训练是免费的，不收家长一分钱，体委没有任何补贴。学成先生只能螺蛳壳里做道场，想尽各种办法为学生创造条件，一到周末，先生就上山打起柴草，每天训练前把水烧好后，放进大保温桶里，再放点茶叶，这就是学生们一个下午的训练饮料了。
他为了选材，经常骑着自行车走村串乡，金寨是山区县，很多道路都在险峻的高山上，坐车都嫌累，更不用说骑自行车了，但为了给公家省钱，学成先生硬是靠着一双铁脚板走过金寨的山山水水，亚洲冠军胡家启就是这样被发现出来的。
凭着对事业的执着追求和一股孺子牛般的干劲，成就也在艰苦环境中一点一滴慢慢积累出来了。
三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很多像学成先生这样的外乡人继续扎根当地，默默耕耘，无怨无悔。当年很多看似寻常不过的东西，过了二三十年再回首，却倍感珍贵，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他们做出的业绩虽算不上惊天动地，但无论如何也不应成为轻易被忘却的人。鲁迅说过：我们自古以来就是埋头苦干的人，拼命硬干的人……他们是民族的脊梁。学成先生可以当之无愧归于这一类。
金寨县城老体委那个当年的田径场如今已成了全民健身中心，漂亮的塑胶跑道上、灯光球场里活跃的是另一拨年轻人了，艰苦岁月留下的痕迹早已不复存在。但我想很多像我这个年龄的人在此流连时，都会想起那个远去的身影。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属于先生那一代人谱写的生命乐章已成为时代绝响，随着时间流逝终会归于沉寂。我深信，先生的精神就像那每年在春风里欢笑的桃花一样，在我们这一辈人的心中永远开放。
孙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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