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厚重史料转化为生动故事 评纪录片《天下徽商》 ■ 季宇
由安徽电视台拍摄的大型人文纪录片《天下徽商》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后，引起热烈反响。这部耗时五年的大制作，全方位、多角度地再现了徽商真实而传奇的历史，讲述了这一传奇商帮从崛起、发展到衰亡的过程，以及在这背后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原因，揭示和弘扬了它给我们今天留下的丰富灿烂、博大精深的文化和精神遗产，具有鲜明的人文色彩和史诗风格。
人文性和学术性是该片的重要特色。明清以来，徽商独步天下，称雄中国商界400余年。如何讲好徽商故事，该片编导显然并不满足于简单的故事层面的讲述，而是注重对故事背后的“徽商现象”进行由表及里、抽丝剥茧的深入阐释，并从历史和文化的角度对徽商群体和个体进行了全面而细致的梳理和解读，从而使全片散发着浓郁的人文气息。该片的顾问团队十分强大，均为国内徽商研究领域的权威和专家。与此同时，编导人员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搜集研读了上百部(篇)有关文献，采访了数十位专家，其中既有国内的著名教授、学者，也有英国、日本等国的研究专家。纵观全片，气势恢宏，风格严谨，不仅做到了无一事无来历，无一句无出处，而且注意吸收了学术界关于徽商研究方面的最新成果。如，关于鸦片战争的根源，英国剑桥大学教授艾伦·麦克法兰和日本学者矶渊猛都认为，追根溯源，这场战争的爆发与茶叶贸易密切相关。这一看法提供了新的视角。再如，关于《徽州女人》一集，也颇有新意。以往讲述徽商往往会忽略徽州女人，或一笔带过，但该片以一集的篇幅来专门讲述。不仅拓展了视野，也延伸了人们对徽商和徽州文化的理解。漂泊四方的徽州男人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和辉煌的文化，但他们的根能够永远地扎在故土徽州，这是徽州女人的功劳。
关照现实和反思历史是该片的又一特色。明清以来，中国进入了一个商品经济的活跃时期。在这一时期出现诸多商帮，有“八大商帮”之称，亦有“十大商帮”之说。那么，徽商的崛起和壮大靠的是什么？它与其它商帮又有什么不同之处？该片从多角度进行了回答。徽商的成功，固然与诚、信、义，以及吃苦耐劳等分不开，但这些品质并非徽商独有，其它商帮亦有之，但徽商与之不同的是“贾而好儒”。有人把徽商称之为儒商，并把此视为徽商的重要特点之一。徽州商人自幼耳濡目染，深受传统儒家文化影响，因而在经商过程中，他们自觉不自觉地把儒家的思想渗透于理念中，贯穿于经营方式中。正如徽州大儒朱熹所云：“虽为贾者，咸近士风”。事实也正是如此。徽商在经营中讲究“术”，更重视“道”。所谓道者，即正道、真道、诚道。在他们看来，“经商有术，术无道则不立”；“道术合璧，通天达地”，这是徽商精神中核心理念，也是徽商不同于其他商帮的重要之处。正因为如此，徽商才创造了“胡庆余堂”“张小泉剪刀”“汪玉霞”“叶开泰”等一个个金字招牌。正因为如此，徽商才急公好义，赈灾报效，修路筑桥，热衷于慈善事业。这种徽商精神，对我们今天来说仍有积极意义。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徽商固守传统，一度取得了辉煌，但当英国发生工业革命，世界进入蒸汽时代后，而徽商仍囿于传统，不能与时俱进，这是导致其衰亡重要原因之一。《天下徽商》对此做了多层次的分析和反思，这对今天来说，同样具有现实意义。
真实是纪录片的生命，而讲好故事则是纪录片的重要手段。作为一部10集的长篇巨制，要想吸引观众，必须讲好故事。《天下徽商》成功之处，就在于它把枯燥的史料和观念转化为一个个生动的故事。当然，罗列故事并不等于会讲故事。其实，故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去讲。同样的故事，既可以讲得让人昏昏欲睡，也可以讲得让人欲罢不能。这就是讲故事的技巧。但在技巧的背后，更重要的是思想深度。《天下徽商》中很多故事讲得不同凡响，就在于编导吃透了故事的内涵，对故事做了深入的剖析和思想穿透。比如胡雪岩，作为徽商的代表之一，实际上是一个具有多面性的复杂人物。在他身上，既有徽商的诚信精神，又有徽商的进取精神；既有依附封建官场的一面，又有为华商争利的民族性的一面。编导在讲述这个故事时并没有浅尝辄止，而是深入挖掘，不仅讲出了新意，讲出了层次，而且提供了诸多信息，充分呈现了人物的复杂性和多面性，使人物更加立体、鲜活。
近年来，安徽纪录片异军突起，涌现出一大批纪录片精品力作和优秀的编导人员，如《大黄山》《中国文房四宝》《小岗纪事》《未能抵达的终点》《淮军》等，并多次在国际、国内纪录片评奖中斩获大奖，被业界誉为“安徽纪录片现象”。而《天下徽商》问世，则是安徽纪录片的又一新成果，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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