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华丽都城沦为『烂尾工程』 明中都，一座依礼制建造的理想都城，背后故事在考古研究中逐渐厘清
凤阳县城西北部，淮河南岸的高地上，饱经沧桑的明中都皇故城遗址如今只留下断壁残垣，依稀可见曾经的恢弘。正在进行的201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评选中，明中都遗址入围了终评，让这座“悲情都城”再次引起人们的高度关注。随着外金水桥、承天门等古代遗迹重见天日，这座朱元璋依礼制建造的理想都城的布局正逐渐厘清。
史上最大“烂尾工程”
明中都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家乡营建的首座都城。在综合权衡了长安、洛阳、汴梁、北平等地建都的各种意见后，朱元璋于洪武二年（1369）九月下诏，决定以“前江后淮，有险可恃，有水可漕”的临濠为中都。
作为新朝的都城，明中都的营建可谓“不计成本”，不仅征召了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更在设计和工艺上力求奢华。保存至今的午门城墙曾被专家誉为“中国最美古城墙”，午门的建筑墙体先用白玉石须弥座或条石作基础，上面再垒砌大城砖。须弥座上的各种石刻精美异常，为南京、北京皇城所不及。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都城，却在紧张施工六年后，于洪武八年（1375）四月，“以劳资故”突然罢建。根据《明实录》记载，这时工程已“功将完成”。明中都也因此成为“史上最大的烂尾工程”。罢建真的是因为“太烧钱”？学界一直有不同的声音。有学者认为，当年明中都的交通地理位置或并不适合作为都城。也有专家认为，由于明中都营建劳役过重，工匠曾以“压镇”等迷信活动诅咒王朝不安宁。虽然朱元璋斩杀了工匠，但惧怕诅咒或许才是最终放弃的主因。
布局严谨的理想都城
虽然明中都最终“烂尾”，但作为一座举全国之力修建的都城，它仍体现了明初最高的规制和工艺，其规划布局还对南京、北京两都的规划产生了深远影响，被认为是南京、北京皇城的“蓝本”。
“明中都是朱元璋依礼制建造的理想都城”。省考古所明中都遗址考古发掘负责人王志介绍，《周礼·考工记》是中国第一部工科巨著，其中“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等涉及宫城设计的内容，对我国古代都城规划有着深远的影响。
从唐长安城到元大都，纵横经纬的街坊结构，中轴线对称的布局，以及城墙和城门无不反映了《周礼·考工记》中“礼”的思想。而明中都的布局则几乎可以说是《周礼·考工记》对宫城设计理念的完美呈现。“左边是太庙，右边是社稷坛，明中都的布局严格遵循了‘左祖右社’的规制。在精心布局午门至洪武门之间的中轴线的同时，明中都还布局了一条东西向的轴线大街，与中轴线交叉于大明门前，沿街北侧对称布置着礼制祭祀建筑。”
作为中国古代都城的集大成者，明中都在城市规划和建筑技术方面上承宋元、下启明清。但在王志看来，明中都的布局和结构更多体现了对元大都的继承。“明中都建造时曾以元大都的宫室图作为参照，其宫城的整体布局、宫殿的分布、石雕艺术风格等都与元大都非常接近。明中都午门的形制承袭了元大都的崇天门，外金水桥的位置也与元大都周桥相似。”王志介绍，元大都皇城被完全埋在故宫下面，发掘比较零星，要全面了解宫殿的形制结构非常困难。明中都建筑布局和结构的揭示对于认识元大都的建筑布局和结构有着参考意义。
考古持续近半个世纪
大力兴建，又忽然罢建，身世“悲催”的明中都在此后的600多年里，饱经沧桑，地上建筑几乎被破坏殆尽。1982年，明中都皇故城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座悲情都城才迎来新生。
而围绕明中都开展的调查和考古研究工作却开始得更早，几代考古人前赴后继，坚持了近五十年。1969年著名考古专家王剑英下放到凤阳，发现明中都，并做了大量的实地调查和考证工作。1981年，王剑英再次来到凤阳，对明中都城进行了全面的考察、测绘和记录，其研究成果推动了学界对于明中都的认识，促成了明中都遗址的保护。
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安徽省文物部门断续针对明中都开展了一些考古工作。近年来，随着对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明中都考古研究翻开了全新的篇章。2014年开始，省考古所先后联合山东大学、故宫博物院等单位，对明中都遗址启动了持续、系统的考古勘探和发掘。2017年12月，明中都皇故城被公布为第三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2018年以来，对承天门、外金水桥遗址的发掘，更是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明中都营建时序“由内而外”
虽说烂尾时“功将完成”，但明中都罢建时工程到底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一直以来都是个谜。通过近年来的勘探和发掘，明中都城址的布局愈加清晰，单体建筑的形制和结构也逐步得到揭示，逐步厘清皇城内建筑的营建时序和兴废历程。
这样一座庞大的都城，如何一步步实施建设？省考古所明中都遗址考古发掘负责人王志介绍，根据地层关系、出土遗物、遗迹的内在变化规律，基本确定明中都城的营建存在“先宫殿后城墙，先宫墙后禁垣”的营建时序，这一结论符合并补充了文献记载。
罢建之时，明中都的路网、宫殿是否已经建成？为配合展示设计，省考古所专家还在禁垣和宫城内可能存在道路的位置进行了5处解剖发掘。根据发掘成果，专家们判断，明中都罢建时宫城和禁垣内的路网应还未形成，部分道路可能已修筑路基，但大多尚未墁砖。
考古人员近年还对奉天殿基址进行了发掘。王志介绍，奉天殿相当于北京故宫的“太和殿”。王剑英先生早年调查时，认为奉天殿台基只能分布一座宫殿，这是明中都中心宫殿可能与北京、南京的三大殿不同的地方。而从发掘情况看，该殿的整体形制可能呈“工”字形，与元中都的中心宫殿基址形制相近。
明中都曾被王剑英先生誉为“中国数千年来最华丽的都城”，著名文物专家单士元则称其为“完备的封建帝王宫殿的蓝本”。安徽商报融媒体记者了解到，围绕明中都遗址的考古发掘目前仍在进行中。在王志看来，通过明中都考古发掘发现的建筑技术的演变轨迹、工程标准、管理模式的变化等，对于研究中国古代建筑技术、工程建设制度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安徽商报融媒体记者 刘媛媛/文 余红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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