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杭州大哥（十四）
□ 谢光明
我的激动与他们的冷淡形成鲜明的反差。豫生问咋了，是中奖了？我说不是，是我写的文章发表了。蒋振山就当没听见，继续在挑衣服。刘一平倒是知道一点，漫不经心地问：“那那那你要给报报社多少钱？在在报社发广广告要交钱。”没等刘一平说完我马上接过他的话说不用给报社钱，报社还要给我稿费。刘一平不服，说：“你你尽吹牛，做广告都要给报报社钱。”我说这不是广告，是写李仙琴的散文。老五鄙视我，说安徽佬真不要脸，还好意思在报纸上登征婚启事找李仙琴。
跟他们无法交流，我只能自己享受激动和甜蜜。我把两份报纸揣在西服内，怀着激动和甜蜜的心情，随大伙进入雷霆搏击俱乐部。一跨入俱乐部的大门，我们立即就被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吓懵了。十几个人戴着露指头的拳击手套在对练，十几个人戴着不露指头的拳击手套在对攻，还有几十个人或坐或站在那里围观，四处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一拳一声“嘿嘿”地击打沙袋。围栏的擂台上，一个裁判在监视两个人互相拳打脚踢。
“方豫生，过来，陪练。”刘枧看见我们，冲我们摆摆手打招呼，同时喊着豫生。我们几乎是不约而同一齐向刘枧点头哈腰，尤其是五三，双膝剧烈晃动，似乎马上就要跪下去。豫生很有大哥范，用手指指了我们乱七八糟的一群：“我去师傅那陪练，你们不可以乱跑，否则要挨揍的。对了，等会你们见了我师傅要懂礼貌，叫师傅。”
我们惶恐地靠在边墙站立，不敢乱动。我不时摸摸胸前西服，以此确定鼓鼓的报纸还在那儿捂着。豫生用很快的速度脱了衣服脱了鞋，换上拳击手套。他身边的刘师傅，就是上次以一揍五的那位中年男子刘枧，双手交叉在胸前，按住不安分的胸肌，好像不那样，他鼓胀的胸肌就会撑破他的背心跳出来打人似的。
豫生与他年纪相仿的一位年轻人拉开架势后，刘枧喊一声“开始”，然后豫生与对方相互对攻起来。
刘枧不停地提示两人动作要领：“不要一二一二。再来，注意S型打法。”“提膝防下边腿！你，注意头部保护。你，动作太单调死板，要上中下一起来。”看得我们眼花缭乱，提心吊胆。
蒋振山侧过头朝我耳朵嘀咕：“瘪犊子，打架还有这么多讲究和规矩，真是开眼界了。”
我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尽量摆出鲁迅的姿态，因为这样震撼的场面不足以和我发表文章的震撼相提并论，我轻轻地说：“这不是打架，东北佬，这是自由搏击，是MMA。”
刘枧在呵斥豫生：“你没吃饭啊？手脚这样软绵绵的。”
“哦吼，畜生要挨打了。”五三窃笑了几秒钟，又惊恐地环顾四周，用极快的速度止住窃笑。
果然，刘枧换下豫生的对手，让那人去打沙袋，他自己站立在擂台中央，示意豫生朝他进攻。
豫生的直拳、勾拳和后摆，高边腿、侧踹和下边腿轮番向他师傅攻去。只见刘枧一边抬腿，双手护头，一边喊：“注意动作的连贯性，用上膝击、肘击！”
老五：“畜生出汗了，刘师傅却没有一丝汗，可见他体力了得啊。”
我又摸摸胸前的西服，自我感觉依然在空前地膨胀：“肯定比你体力好，你是死人的力气。”
刘一平：“安徽佬……佬就是嘴损。”
忽然，武馆里的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朝大门瞩目。大门外跨进一位30岁左右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中年人后面跟着两个同样魁梧的壮汉，一个平头，一个长发。他们三个人都有一种不怒自威，摄人胆魄的气势。
“柯总好。”
“柯总好。”
“柯总好。”
柯总出现的气场镇住了俱乐部所有人，我们一伙更显猥琐。柯总微笑颔首，脱了外套，扔给身边的壮汉，然后对着沙袋一阵骇人地猛击，“噗噗”声不绝于耳。“刘经理，咱们切磋切磋吧，我好几天没活动手脚了。”柯总离开沙袋，朝擂台走去招呼刘枧。“好吧，你可要手下留情啊。”刘枧干净利索地从围绳中间钻进擂台。两人先是互相用拳脚试探，谁也不贸然进攻。柯总一记直拳挥来，刘枧趁隙低头扑上去，抱住柯总的腰，将柯总摔倒在地。柯总在落地的瞬间，臂弯箍住了刘枧的脖子。台下响起“哗哗”的掌声。刘一平犯愣：“谁……谁输了？”五三说：“看来是刘师傅赢了，他把柯总摔倒了。”
我对他们的无知嗤之以鼻：“无知，刘师傅输了，要是真打架，柯总已经把刘师傅的脖子拧断了。”
老五幡然醒悟：“我的乖乖，眨巴眼就完了，厉害！”
蒋振山：“瘪犊子的，刘师傅那么能打，咋一下眨眼就输了？这个柯总不得了。”
豫生悄悄地靠过来：“看到了吧，知道啥是搏击了吧？柯总可厉害了，两届杭州散打冠军、去年杭州泰拳亚军。你看门口停的那辆房车，美国进口的，董事长都舍得给柯总用，要是碰掉一块漆，咱一年也做不来。我师傅经常坐他的车子。”豫生得意的口气仿佛这辆车是他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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