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痴绝梦
我成长的县城也坐落在安徽,徽派的传闻在那片小县城影响很大,连那句“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到这个时代它更是和她捆进同一块省区,像痴痴的一片梦,一日成了真,我便是那梦里人之一。因儿时的种种缘由,心头打了个徽式情结。
徽州是水墨画出的女子背影。成年离乡前,从未见过徽州实貌。同属江南,徽州与上海苏州不同。上海是那般精致摩登、风情万种的小姐,苏州是眉眼温软、细语吴侬的女子,而徽州是个只能觑得见背影的女子,你想象不出她该有怎样的五官和神态,只能用浅浅几笔黑白,勾勒出深宅的一线天光里她背影的神韵。只约莫觉得那低垂的目光是温驯守礼的,可气蕴内藏又不容人轻看。
徽州是回首已千年的丝丝怅然。屯溪老街被称为“流动的清明上河图”,有江有水显得灵气十足。初次游老街时除了在那纵横交错的巷弄里闹了个晕头转向,五光十色的玉石古玩也迷花了我的眼。虽有意放慢脚步,但流连的目光也只来得及走马灯似地从那些茶楼酒肆、书铺墨庄上一掠而过。我热爱那些乌檐墨瓦被长年的风雨吹打晕开在墙上的颜色,那些或方或圆、或棱或扁的木式雕花窗棂,那些写着百年老店的麻布旌旗的牌匾楹联,那条载着无数赶考书生的脚步和发妻眼泪的石板路……这里是否一如千年之前?看繁荣依旧,门户还是当年的门户,燕子却换了几代,人亦是。我觑见游客之中几双失神的眼,不由微笑,徽州,能教人一回眸,就迷失在时间的洪流。
我曾梦入徽州,看见心底对徽州最真实的印象。那是在天光一线的天井旁,看见那个背影古朴的女子一回首最清晰的面目。那身影转过来,像雪白柔软的一片宣纸。然后墨迹化开,红酥窗,乌瓦檐,烟柳画桥,千千万万个浣衣妇、担夫、商贩在人声鼎沸里川流不息,花鼓声响,有孩童拍着手围着圈唱闹:“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这个城市最温情的一面蒸腾着飘散在半空,似喜似嗔,化成她神韵里最楚楚动人的一抹。
·汪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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