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的一天
□ 李 成
我在大学毕业以前几乎很少记日记,就是偶尔记,也坚持不了几天。现在随着岁月变迁,这些日记也都毁掉了。但前天偶翻自己的诗抄本,却发现了写于1988年4月6号的一页日记,重读之后,这一天的情景就比较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应该说,这一天是从“不顺利”、“不愉快”开头的。那年四月我都在芜湖市的一所中学——二十中实习,因为我即将毕业,走上工作岗位。这所中学其实是所职业技术学校,学生毕业后原则上是可以直接就业的。它比一般高中的录取分数线要低,学生的成绩当然都不是太好。这些十七八岁的男孩、女孩(以女孩居多)对学习也没有多少兴趣,没有几个愿意认真听课,上课时甚至连头也懒得抬,我很难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什么反应;课余时间,他们倒是喜欢围着我说说笑笑,尤其是那些女孩子,一个个唇枪舌剑,跟我抢白、逗趣,厉害得不得了,简直叫我招架不住。
这一天的日记一开始记载:“上午去二十中上课,讲解《威尼斯》。该校实习指导老师张志宽今天意外地没有来听课。课讲得不生动,似乎同学们听得也不带劲。”这里很大的原因,可能就是“师”生之间缺少了互动,当然也在于自己初为人“师”,没有经验。“课讲得不生动”,照说也没有什么,但我和我的同学是以三五个人组成一个小组去同一所学校实习的,小组有负责人,负有督责之权,所以一般都要随堂听课,课后讨论的。日记第二段记录:“上完课去语文教研室,同组同学指出我上课串讲过多,有责我不负责之意。我忿然回师大。”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当时我还反驳了指责我的同学,大意是我从小就酷爱读书,读了那么多的书,难道连这么一个课都讲不了吗?我的讲课方法是对的(意思是就应多串讲,给学生以知识,但我忽略了,这所学校的学生语文程度都不高,你串讲太多,人家听不懂,甚至会觉莫名其妙)!我那时是多么的自视甚高,自以为是啊!而且到了与人一语不合就拂袖而去的地步。我现在大约再也不会这样了吧?呵呵!
拂袖而去,自己也会是心情不好的吧?所以我在日记里写下“忿然”二字。但是,那时毕竟年轻,心情很容易“晴转多云”,也很容易“多云转晴”啊!在回校的路上,却有一件很小很小的“细事”挽救了我。是件什么事呢?日记里也有记录:“路上,一十岁左右少年喊我‘叔叔\’,并要我给他系鞋带,我有些不解,但仍给他系上了。他道谢。”这确实是小事一桩,但是却让我永远记住了,因为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忽然有一个少年出现在我面前,停下来,跟我说,请帮忙系上鞋带,他自己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感到诧异,所以,在为他系好鞋带后,忍不住要问:“你为什么要我系?”因为在我看来,他完全可以自己系的。但此时,街头上那么多的人,这个少年不去找,却找我为他系鞋带,说明这孩子也看出我乐意帮助他!他对于我充满信任!这怎能不叫我感动,并进而领悟:我还可以为人所需要,我还可以对人有用啊!顿时,刚才在实习学校所遇到的不快一扫而空,我的心头轻松起来。年轻时的心情就是这样容易起伏波动。
我一直念念不忘此事。事隔七八年后,我还将这件小事写进了我一首题曰“感恩”的诗中:
一个孩子在街头停下来
等待我给他系上鞋带
这是诗的开头两句,往下我还写了种种生活中的琐事对于我心灵的安慰与启迪。正如这个要我给他系上鞋带的孩子,不是他应感谢我(那是我可以做,也是应该做的),而是我应该感谢他!
以上是这一天的前半天,后半天呢!同样记录下来了:“下午睡至四时——二时方睡且昨天失眠。”昨夜为什么失眠呢?为爱情之不可得,为青春期的躁动,抑或为即将毕业而感到前程渺茫?不得而知。还好,还能够沉静下来读点书。日记接下来记着“读《歧路灯》数章。”如果真如日记所记读了“数章”,说明这天下午我还真看了不少呢!但是,《歧路灯》写的是什么故事,我现在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如果不是有日记为证,我都不记得自己还读过《歧路灯》这部小说(虽然很可能后来也没有读完)。可笑的是,我在日记里还加以评论:“此小说还有那么一点意思。”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真是初生牛犊!不仅此也,还将当代作家的小说与之比较,认为:“似乎当今小说也写不过它,更勿说(能出现)《红楼》《西厢》那样的作品了。”这是我持续很长时间的看法,就是在小说创作上“今不如昔”,近年似乎已在逐步修正这一观点,但是,也仍认为:中国当代小说要想真正超迈古人,还有一段较长的路要走;但也不能简单类比:毕竟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
这一天到此,先前的不愉快心情大约得到了进一步缓解,最后,却终得以“快乐”、“愉快”收场,为什么呢?请看日记最后一段:
“晚上,安大老乡黄XX从实习单位(马鞍山市纪检)来玩。胡、江、黄及我去文化宫看录像《功夫皇帝》,写康熙‘传位\’十四子与‘传位于\’四子之事,武打。”
黄XX与胡、江都是我高中的同窗好友。黄考入安徽大学,胡、江和我就读于师大。这一年,我和黄都参加实习,黄实习的地点马鞍山距芜湖甚近,自是要来看看我们的。我记得当晚,我请他们吃了芜湖的特色小吃:炒面,然后正如日记所写,去看录像武打片《功夫皇帝》,地点是市文化宫,离师大只有一箭之地,都在波平如镜的镜湖边上。该片的内容日记也记得很清楚。整整二十年后,我重返江城,到镜湖边上走了走,哪里还有什么文化宫,早已经拆迁,改建镜湖广场了。我记得当年在这文化宫里不止看过一部电影(或录像),还记得在文化宫的入口还有一两只玻璃柜陈列着几本图书在这里出售,我曾经看到一部今人张舜徽的《清人笔记条辨》,很想买,可又觉得定价不菲(当年可是“穷学生”一个啊),徘徊许久,最后还是怏怏而去。
时间过得多快!弹指间,二十五年——四分之一世纪都过去了,时光带走了许多事物——我们的青春,我们的青涩,甚至还有我们的意气、豪情、理想,但是,它到底带不走我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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