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树江年月出生于沂源县中共党员现在沂源县文联工作在
郝树江,1971年10月出生于沂源县,中共党员,现在沂源县文联工作,在各级报刊发表散文、小说及各类新闻作品百万字,数十次获各级表彰奖励,主编或参与编辑出版各类图书数十部。
爷爷去世已经多年了,可在我的梦中,他还生活在我们村西边的那片果园里。时光的刀锋没有削去刻骨铭心的记忆,发生在那里的生活碎片像沉淀在心空的星辰,记录着我对一位老人悠远绵长的思念,记录着祖孙俩那段难以割舍却永远不能重复的岁月。
三十多年前的爷爷,刚过花甲之年,身体还算硬朗。或许是老人家刚正不阿的性格使然,我们所在的生产队把看护果园的任务交给了他。从此,爷爷有了他的第二个家,儿时的我认定那就是爷爷的“花果山”了。
村里人称“花果山”为西峪,在那两山夹一峪的肥沃土地上,生产队栽植了成片的果树,主要品种是苹果、桃、梨等果类。我那时还没上学,正是特别顽皮的年龄,当然嘴馋这些诱人的果子,但在我的记忆里,我离这些触手可及的东西很远。爷爷告诉我,果树是公家的,公是公,私是私,公家的东西不但不能动,还得看好了别让他人动,即使熟透落到地上的也要捡成堆,等队里处理。那时,我最怕爷爷不让我跟他住在山上,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少不了一些不敢说出口的埋怨,在隔山梁同样跟他爷爷看果园的二狗子,就能吃落到地上的果子。但对爷爷的威严我是憷头的,连在家里威风八面的父亲也最怕我爷爷。每到队里摘果子的季节,爷爷是铁定了不让我上山的,现在想来多是看着我馋猴的样子心痛。
好在还有满山的野果子。在我们那样因海拔比较高而缺水的小山村,青石山上的土层却是不薄,到了夏季就一片树茂草丰的样子,一旦雨水丰沛便郁郁葱葱繁花满山,是天然的野果园和养殖场。爷爷每天早晚两次巡山都能采摘到各种各样的野果子。看着我在果树下满脸满手野果酱的样子,爷爷总是一脸满足的笑容,这时,他惬意地吸着长长的烟袋,吐出一串串烟圈,缭绕着白云般飘散,像我烂漫无忧的童心,调皮又自在。清晨或黄昏,吃过野果子的我打着饱嗝,转身又融进了花草鸟虫的世界里,在我的童年,那是一个多么神奇美妙的王国啊!
最美是随爷爷巡山,最好是在清爽的早晨。天刚擦亮,我们祖孙俩从看园屋子里出来,带了蓑衣、花筐、笼子、镰刀和木叉等农具,踏着湿漉漉的花草,翻上山梁,开始查看队里的林木。淡淡山岚的笼罩下,山野的景色朦胧神秘,花草弥漫着清香的气息,刚刚醒来的鸟的鸣叫婉转悠扬,藏在地下或堰缝里的虫低吟清澈激越,偶尔有小动物的吼声隐隐传来,这些音律,长短不一,且近且远,如梦如幻,和着某种韵脚,仿佛山的合唱,使人陶醉。及至东方露出鱼肚白,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下的果园时,爷爷第一次的巡逻也便完成了。
如若爷爷不忙着修剪果树、培土施肥,我们就有时间采摘漫山遍野的野果子。那真是天赐的美味,野草莓、野李子、野山楂,红的、紫的、黄的,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野生果类,这里一丛,那里一窝,晶莹剔透,色香俱佳,用木叉挑起覆在野果上面的叶子,你便可以放心地采摘,不一会儿即可有一半筐,足够几个人享用的了。若时近中午,我们还可捉蚂蚱、掀蝎子或者捕山水牛。我们那儿的山体,是蚂蚱的乐土,在它们生长的夏秋季节,如果天气晴朗,满山都是各类蚂蚱,它们或潜于树下,或附于山岩,或飞于草丛,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爷爷是捉蚂蚱的能手,他把捉来的蚂蚱用细柔的荆条串起来,拴挂在腰间,极像古代武士的战利品。而掀蝎子就是个比较危险的事了,蝎子尾巴上的毒针能伤人,且其藏身的石块下经常有蛇盘踞,防不胜防,故我们很少干这个危险事儿。后来知道我们的沂蒙全蝎是蝎中珍品,极具药用价值,只是因搜捕者众多,是越来越稀少了。倘若下起了小雨,正好可以捕山水牛。雨过后或小雨中,蚂蚱都躲在了草木间岩石下,这种黑衣硬甲的昆虫突然出现,满山爬,满天飞,却又不如蚂蚱便捷,极易捕捉。
爷爷是烹制山珍野味的高手。时下人们吃的蚂蚱、蝎子等野味一般都经油炸而成,吃起来津津有味。然而,与那时我爷爷仅用木火和简单的调料烤制出来的野味相比较,就索然无味了。爷爷的做法很像现在的烧烤,在露天的石垒火灶里生起火,用小木条将蚂蚱等串成串,先燎至出油,再把用盐和茴香调制成的佐料均匀地撒上,最后在火上烤至略焦,这时,你扯下一只放在嘴里,鲜、香、脆、酥、嫩,味道奇美,可以说,一个“鲜”占尽了野味之“野”。
那段日子,在爷爷的“花果山”,爷爷让我吃遍了山里的山珍野味,唯独没有让我吃一口生产队里的果子。已经忘记从何时起我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吃到那样的果子了,只清楚地记得,我的爷爷,那个挺拔倔强威严的老人,在每年初春就上他的“花果山”,四季中有三季吃住在那里,直到下第一场雪才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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