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时 花开半夏 ——想念杨克和先生
▇张刚荣
7月4日。淄博暴雨,雷鸣电闪,呼天抢地。那晚你走了,韶华五五,留下半季花香。
7月6日。我站在你的遗容旁,努力想记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事,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我知道是你把我们的往事带走了,怕我夜夜悲伤。
克和兄,你在盛夏匆匆离开,如同你在《一个人带走的月亮》里写给自己的诗行:一个人离去的时候/两手摊开,什么也不带走/或许,他生前只顾上较劲黑暗/没有去想,怎样/跟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那年初秋,一九八四。
当时的国内文坛百废待兴,文潮初涌诗歌滥觞,你我都还是岁月青葱年华如水。因为一组发在《星星》上的诗歌,你向我约稿,先是老旧的电话,从张店的总机到博山的总机,听筒那头你的声音夹杂着呼啸的噪音断断续续;后是手写的约稿信,从报社的邮筒到中学的邮筒,走走停停。素未谋面,我们用声音和书信相互认识,我叫你“克和老师”,你叫我“刚荣同志”。深秋时节,你写信要来博山找我,信件走了四天,我却已经在第三天去张店找我的同学老毕,你无功而返,嘶啦作响的电话里戏称“我也叫老闭——闭门羹的闭”。就这样,叶落数载,你我竟未相见。可是这两年,你把我的诗修枝剪叶,一行一行栽成半亩花海。
后来,我说:你是我的园丁。你说:开国玩。我是一个花农,喜欢满目鲜艳。
那年深冬,黄沙漫漫。
那时还是明眸皓齿,还是逆风呼啸年少轻狂。因为现实的困惑和爱的迷茫,整整数年我流连在西北戈壁,与故乡的联系,就是无数散发着墨香的故乡来信。你的来信总是没头没尾,如同当年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声音,却一次一次传递了关于生命和理想、关于诗歌和文字的思索和张扬。你告诉我的消息,总是激发我向上的勇气和创作的灵感,让我在严冬里感觉满怀温暖。有时你说,在那里也不错,西部有很多年轻的诗人和你作伴;有时你又说,回家吧,我们来打造一个属于北中国的诗歌王国。有一次来信,你告诉我,好兄弟的电视剧《无雪的冬天》杀青了,你坚信,片尾曲是作者写给我的:黑色是夜白色是墙/伸出双手空空荡荡/这个年龄多么自由/你想去哪里,哪里就是故乡。
如今,当所有人都在睥睨我的懒惰与游离,只有你一遍一遍告诉我:你没有放弃,你一定会成为那个应该的你。
后来,我说:在我最迷茫的时候,你是我的心灵鸡汤。你说:开国玩。我是一个花农,希望戈壁滩也能到处飘满花香。
那年春天,诗风浩荡。
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诗歌沙龙,这个沙龙没有固定的地点,只是驻扎在每个人心里。我们在少年宫的礼堂里朗诵自己的诗,我们在刘琅的茅屋里诗歌就酒,彻夜狂谈。那时候,白酒只有一种叫“五加白”,话题却五色斑斓一大堆。你是我们的领袖,总是说:总有一天,咱们要建立诗歌公社,名字就叫“天齐”,让每个漂泊的诗人都能找到这个窝。我说:将来,我们的诗就是李白的酒,一不小心醉翻了盛唐;你说:将来,我们的诗就是李清照的海棠,绿枝肥了明,红蕊瘦了满清。
后来,就有了油墨上的青年诗社;再后来,就有了浴火重生的青年作协。我说:你是我们的旗帜。你说:开国玩。我是一个花农,终于承包了一公顷花园。
这个夏天,暖风过境,夏日绵延。
从二十年前你的组诗《裸夏》开始,劳作和守望就成为你永恒的主题。如今,诗歌式微,哀鸿遍野,你却迎风怒吼,《双叶》初绽,《极地》耕耘,守望《倾斜的风景》,痛饮《天齐长风》……夏夜窗前,你的坚守是一盏文化的枯灯,照亮了无数漫漫苦旅中的诗歌亡灵——夜睡了,诗醒着。
后来,我说:你瘦了,注意身体。可是这次你没说,你留下了生命中最后一首诗——《剥离》:我所感知的世界/正在从肉体上加速剥离/层层递进的方式/深入触摸了骨髓的隐痛……死即生,全部的内容成为形式/直到剖开滚烫的心,才发现/苦心经营的色彩,漫山遍野都是……
克和兄,你就这样匆匆走了,留下杨光下的小溪,天天唱着歌想你。克和兄,你慢点走,一路上风雪好大,世界那头,一定有一片繁花净土,静静等着你。
记得你喜欢唱的那首歌,名字叫《后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作者为淄博声屏报副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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