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小时候我家住在岛城一个大杂院内一个大门洞内又分
○韩青
小时候我家住在岛城一个大杂院内,一个大门洞内,又分南院和北院。印象最深的北院,几乎都是戏园子唱戏的住户。每个傍晚时分咿咿呀呀地都有人在唱,有的是父亲为儿女拉琴包腔,有的是自拉自唱,好不热闹。
隔大街紧邻就是一个戏院,这些唱戏的人在此居住,便于去戏院登台演戏,可说是一步之遥,极为便利。他们大都是为外地一茬接一茬来戏院演出的名角配戏,我记得那时的名角有老生演员高百岁(后为武汉京剧团团长),旦角有童芷苓、戴企霞、武生王鸣仲(以演孙悟空闻名),后来我看中国京剧院演出的《借东风》,王鸣仲饰演护送诸葛亮由吴回蜀的赵云,已显老态了,不像我小时候看他演孙悟空那般活灵活现的神气。
那时,我常跟随住在一个杂院的魏叔去戏院看白戏,渐渐地看戏上瘾,特别是对那些名角儿崇拜得五体投地,每当散戏后,我会等候在戏院门口,看看他们卸装后的貌相,走路的姿式,有时还会尾随他们一段路,直至看到他们走进离戏院不远的公寓内。
大杂院的孩子多,常聚到一起玩,或跑到堆放货物的后院内捉迷藏。那时唱夜戏的孩子就有小喜子,常叫我们等他,待他演出一出鬼戏,被续进磨眼后,他打后面跑到后台,就算演完了,他又迅疾地疯跑回杂院内呼唤我们,他长大后,成了抗美援朝时的中国志愿军京剧团的成员。就是他,在山东京剧团演出《奇袭白虎团》中,饰演主角排长严伟才,他扮相英俊威武,唱腔有着独特韵味的豆沙嗓,而一举闻名。他就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宋玉庆。
或许我从小被京剧熏陶过,接触过唱京戏的人,潜移默化地打骨子里爱上了国粹。京剧最能反映中华民族精神的内涵,它蕴含着:“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重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传统价值观和道德品位。听京戏,会滋养我们做人的敬畏之情和艺术的鉴赏力。当年我曾在原淄博市青年剧院看过李世济的《锁麟囊》,她是程派艺术的传人,是表演艺术家。欣赏京剧,就是看“角儿的艺术”,角儿的流派不一,行腔不一,可令人鉴赏玩味,是一种真正的精神美食的餐饮。
《锁麟囊》是程派艺术的代表作,它的声腔有艺术特色,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的新传人迟小秋的演出,同样赢得观众的喝彩,她来齐鲁的开唱,山东观众大呼过瘾。从程砚秋、李世济、迟小秋等的传承,让我们看到国粹的恒久性的光焰熠熠,续写着历史。
八十年代,我在淄博剧院观看过马派表演艺术家冯志孝饰演诸葛亮的《借东风》,其内那“学天书、习兵法。犹如反掌”一大段唱,由导板始,转回龙,再转二黄原版,最后以二黄散板结束,他的行腔,根据唱词蕴含的意境、意向或缓或速,韵味悠长,醇厚而又酣畅,具有极强烈的画面感和冲击力,令听众慨叹和赞誉。散场后,冯志孝回到后台,他的内衣已经湿透了,舞台上他是全身心地投入。再看回到宾馆的大名鼎鼎的袁世海,一边接受记者采访,一边压腿练功,这些舞台幕后的小细节,更让我们看到这些京剧大师们对艺术至高境界的追求,一丝不苟,点滴做起。
读《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一书时,知道他早年留学日本、欧美,是我国二十世纪杰出的历史学家、文艺理论家。他1945年56岁时双目失明,此后,他以顽强的毅力,钩稽沉隐,口述完成了80万字的《柳如是别传》。读他,内心很沉重,但也有惊喜的地方,那就是他和六位名伶拜访他的合照,原来陈寅恪也是一个出名的戏迷,六位名伶便约好去陈府,每人一段拿手的清唱,以慰陈先生孤寂的平生。当年21岁的胡芝风,是饮誉菊园著名的演员,其代表作《李慧娘》。于是,莺声软语接连不断地萦绕在陈寅恪的耳畔,这场面太稀缺了,他感到这是他人生难得的精神享受,浑身顿觉充满了欢乐、喜气的元素。当晚陈夫人唐筼精心安排晚宴款待了客人。我又想到晚年90多岁旅居美国的张学良,他排遣自我孤寂的唯一方法就是哼唱京剧唱段,还觉不过瘾,就邀请国内京剧演员去唱,于是中国京剧院著名老生演员于魁智带上琴师赴美,在异国他乡让一位老人释放怀中久蓄的乡愁。
当年我曾在山东剧院观看过方荣翔主演的《廉颇与蔺相如》。方先生饰演廉颇,他是裘派传人(裘盛戎),我猜想唱花脸的都是嗓音粗犷高亢的,自听了方先生的演出后,改变了我的看法,原来唱花脸也可以唱得如此绵软柔润,声情并茂,动人心魄。无怪方荣翔在《奇袭白虎团》饰演团长一角,当他演唱的“出奇兵”那一段时,在北京观众中赢得了满堂彩。谁都知道北京人看京戏,是最能挑剔的,但对方荣翔他们无懈可击,佩服得五体投地。现方荣翔已去逝多年,天津京剧院孟广禄曾拜方先生为师,继承了裘派艺术,唱功过人,成了舞台上裘派的领军人物。
现如今唱腔纷呈,丰富了京剧艺术魅力,生旦净末丑各个行当,都涌现出一批出色的演员,像于魁智、李胜素、孟广禄、张建国、张火丁等中青年演员,都是舞台上的中坚力量,恩泽梨园,令观众欣慰。
前面说过方荣翔,在此,我不得不赘言几句,前《淄博日报》社的谭连先生,是淄博市一位唱花脸的票友,与方荣翔先生是多年的挚友,常有书信来往。一次,谭连对我说,方先生对唱腔要求甚严,除了要字正腔圆,吐字清晰外,他要求凡拖腔的地方,一定要够节拍,不可偷工减料,不然琴师就难以为你包腔。就像《奇袭白虎团》王团长唱的那段“趁夜晚,出奇兵……”结尾“逃窜”中的“逃”字,拖腔要唱足八拍。自那以后,谭连说,每次唱这一段时,就想到方荣翔的叮嘱,不自觉地就用脚打着拍子,用足了气力,打足了节拍,不留下遗憾。
对于京剧,最好先要弄明白它的艺术规律和表演手法,需要坚持不懈地学唱,提高自己的欣赏水平和演唱水平。前淄博市《淄博日报》的老报人闫世笃,从“文革”时学唱“样板戏”开始,渐渐爱上了京剧,半个世纪过去了,现他虽至耄耋之年,却精神矍铄,嗓音洪亮,大部分传统老生戏他都能于公众场合唱念自如。至今我们在公园、社区或逢年过节的舞台上,看到他的演唱,由京剧陪伴他每一天,让他人生活得更美满、有韵味。
前不久,我曾在报上读到《京剧是她的救命恩人》一文。文中说现年68岁的王玉莲老人,曾患重病,庶几成了植物人。她年轻时就是一个戏迷,一直都不舍不弃,病中,家人就为她播放京剧听,戏迷也知道她酷爱京剧,就和她说戏唱戏。她说:“当时支撑我坚持下去,配合治疗的动力就是要赶快好起来,再继续唱京剧。”又说,“想起那段时间就很感慨,当时我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倒下,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完成?”现在她终于可以重新站到舞台上唱了,她不光自己唱,还组织社区爱好京剧的成立团队,排演节目,又设课堂,聘请淄博京剧团退休专业人员授课,吸引了近百名居民参加,让更多的人喜爱上京剧,感受到京剧无穷的魅力。看来,京剧不光是她的救命恩人,还在她人生路上留下坚实的脚印和快乐的因子,是京剧给了她一种好心情,一种志向鼓舞的的动力,让她获得了生命中无价的瑰宝——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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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博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淄博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