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工匠李明：用坚韧乐观诠释生命之美
?李明向记者展示木雕作品
?李明用1年时间完成16万字的《秧歌夜话》
?乐观的李明，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
本报记者 刘西艳 吴洋凯 张梦焕
一次意外事故，25岁的他双腿残疾，不愿拖累妻子，选择独自承受苦难；他没有消沉，重新振作，自学钻研木雕，创办雕刻工艺厂带领残疾人创业，开始别样精彩人生；古稀之年，他痛失爱妻，凭借坚强意志再次“站”起，用一年时间完成16万字《秧歌夜话》。
“活到最狂妄的年龄忽地残废了双腿。”著名作家史铁生曾在《我与地坛》一文中回忆自己的生命痛楚。同样的不幸也曾发生在一位铜川木雕工匠身上。12月28日，记者来到新区铁诺小区，走访72岁的残疾人、木雕艺人李明，聆听他崎岖坎坷的人生经历与豁达从容的生命体悟。
突遭横祸，他选择一人承受
李明于1948年出生在陕北绥德县一个偏僻的山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早早背井离乡，来铜川打工。李明勤劳能干，心灵手巧，靠包揽盖房、砌墙、圈窑洞的工匠活，在劳动中结识陕北姑娘文彩云，俩人情投意合，结为连理，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1973年9月15日，李明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来到铜川五里税务所承包的防空洞干活，突然“轰”的一声，正在修建的防空洞塌方了，祸从天降，李明被活活埋进夯土堆。经工友们全力抢救，李明腰椎骨折，双腿失去知觉，从此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因意外塌方事故造成双腿终身残疾，那段时间成为年仅25岁的李明人生中最绝望的日子。意外发生后，李明在病床上躺了3年，妻子文彩云守着病床，无怨无悔，喂药喂饭、端屎接尿，病痛快速地瓦解着李明仅有的自尊、信心与希望，他不知道未来的路到底在哪里，一天天地消沉下去。一天夜晚，李明拉肚子14次，文彩云一夜未眠，第二天文彩云精神萎靡不振，伏在床边无声地哭泣。那一刻，李明觉醒了，他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和妻子离婚。“我媳妇是个好人，她还年轻，不能因为我耽搁了她的人生。”因为李明的执意坚持，1976年，李明和妻子文彩云协议离婚，开始架着双拐艰难地独自一个人讨生活。
痴心木雕，活出人生别样精彩
“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这是美国小说家海明威《老人与海》中的名言。一个人在生活中难免遭遇各种各样的困难和失败，但不管怎样，总是要面对的。“虽然身体残疾了，但我应该振作，不能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双腿给不上劲，咱双手还在，脑子好使着哩。”为了生计，独居多日的李明开始自学钻研木雕。起初，没有雕刻素材，李明就照着年画去尝试，一次、两次、三次……经过多次的反复和钻研，他的木雕作品从单一的动物形象变成多个复杂形象的组合，而他手上的伤疤也是新伤摞旧伤。
为了让自己的作品更富立体感，生动、逼真、传神，不论是选材、打坯、制坯、镂雕、修光，李明都做得非常用心。经过日复一日锲而不舍、坚持不懈的努力，李明的木雕技艺淬炼得炉火纯青，艺术追求也越来越高。1999年，李明用拳头大的木头做了一个12层的绣球，绣球每层皆可转动，最内层只有绿豆大小。在当时国内还没有人将木雕绣球刻到12层。1985年6月，李明前往武汉参加全国首届残疾人职业技能比赛，荣获第6名；1987年6月，在陕西省美协的协助下，李明在西安举办了木雕画个人展“李明木雕展”，展出作品50余件，轰动陕西美术界，在当时被人传为美谈，赞为奇迹！展览结束后，西安宾馆立即订购了李明创作的《二龙戏珠》《龙凤戏珠》两件作品。时任陕西省美协副主席修军为他题词“技艺精巧，身残志坚”，并鼓励他，“你一个残疾人能雕刻出这样的作品，实属不易。有些作品中呈现的表达手法，我还没见过，希望你能克服困难继续坚持创作。”
受到肯定和鼓舞的李明更加勤奋，1988年，在有关部门的帮助下，李明创办了铜川市福利雕刻工艺厂，专门生产木雕工艺品，还安置了3名残疾人劳动力。由于市场效益不景气，木雕厂五年后倒闭了，但李明的木雕创作之路却从未停止，即使退休后，他依旧刀不离手，日复一日地在自己的工作室——不足两平米的阳台上，用手里的小刀和木材，雕刻着自己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40多年来，李明共雕刻出千余件栩栩如生的木雕作品，有讲述药王孙思邈的木雕作品《悬丝诊脉》《降龙伏虎》，还有为庆祝北京奥运会专门雕刻的100条龙等。
饱经风霜，文学引领走出阴霾
“陕西地市小兄弟，但是它很有名气。三年宜居幸福城，今年又开文明花……”在李明家的餐桌上，摞着一摞高达一尺的信纸手稿，这是他花费1年时间完成的16万字文学作品《秧歌夜话》。
李明和妻子文彩云于1976年协议离婚，文彩云远嫁汉中，结婚生子，谁料想10年后，她的第二任丈夫病逝，留下文彩云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生活陷入僵局。得知前妻的艰难境遇后，1986年李明把文彩云和两个孩子接到铜川，一同生活。两次婚姻，同一个妻子，这样幸福的日子持续了32年，直到2018年，妻子文彩云患病离世。命运之锤再一次敲打着这位不肯低头的陕北老汉，无边的孤独和思念侵蚀着他饱经风霜的心灵，他衰老的双手虽无力雕刻坚硬木头，但他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
“我一生经历了这么多事，都没有倒下。这一次，我一定要再‘站’起来。”半年后，凭借着坚韧的意志，李明在思念和痛苦中重新找到生活的希望，他决定用文字记录自己的经历和心路历程。“我文化水平有限，几十年没动过笔，咋写呢？”李明一时犯了难，左思右想，他决定从自己熟悉的陕北信天游入手，用此形式进行创作，然后唱出来，于是便有了这本16万字的《秧歌情缘》。
从2018年10月到2020年10月，整整3年，1095天，李明从未出过家门，构思谋划，花费了一年时间创作出5000首信天游，内容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其间记录了自己及亲人之间的故事、陕北及铜川两个地域的生活习俗等等。
面对人生两次重大打击，李明身残志坚，凭借心中坚韧的信念，练就出精湛的木雕技艺，在古稀之年燃起的文学热情，其实是对生活一腔赤诚与灼灼希望。随着年事已高，李明越来越放心不下自己搞了一辈子的宝贝：“从创作至今，所有作品自己都精心收藏，期间好多人上门求购，我都没舍得出手。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如果能有一个展厅集中摆放这些作品，我愿意把它们全部义务捐献出来，供人们观赏。”此刻，老人一边向记者诉说，一边轻轻抚摸、凝视着自己的雕刻作品，满是沧桑的脸庞上绽放出坚毅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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