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留福地住神仙 回望故园陆川
西北望
“万里家山一梦中，吴音渐已变儿童。”东坡先生此诗说尽游子辛酸。在外漂泊二十余载，陆川已然成为故乡。“君以文心幻山水，天留福地住神仙”——此联为吕芋农亲撰于寝室前，读之使人顿有飞羽觞而醉月、高歌取醉起舞落日之豪气。窃以为，此联可为陆川风物之总括也。史称陆川之为县始于秦，属岭南象郡，其得名于境内九洲江、米马河、沙湖河、榕江河、低阳河和清湖河。望文生义，初皆自诩比四川尚多两川，虽是笑谈，但亦可以此反观其二千年前江河之宏阔——以古人命名之严谨，水非大而不称川也。余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曾至滩面观低阳河，其河面堪比贵港之郁江，实非谬也。
谢鲁山庄作为全国仅存四大私人庄园之一，可谓四海闻名。故欲说陆川，必先言树人书屋。谢鲁山庄位于陆川城南之高山幽林间，为文人武将庄主吕芋农（春绾）于1920年始建，命名树人书屋。首联“安得奇书三千车娱兹白首，再种名花十万本缀此青山”，气势恢宏，类东坡之“白首归来种万松，待看千尺舞霜风”，典型中国书生归去来梦。山庄离我家仅约五公里，少时春节常至此游。虽是名园，但山亭水榭实与地主大宅无异，甚或更要矮小。该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九曲流觞，含笑折柳，实是瑯環福地，以待仙居。吕公虽怀百年树人之想，依《红楼梦》之瑯環福地与苏州山水而建，然毕其一生之力，俯仰之间，构建凡四十年，不知老之将至，亦只修至半山，留邑人以文宗一脉，令人低回留之不能去也。其所建皆农舍村居之制，有人疑因芋农身材矮小，故而亭屋无一显高大堂皇者。更有坊间所传种种，殊添异趣。非矣，恐只为吕公虽官至国民党少将，然实仅为附贡生出身，固非科班，遂欲以此书屋弥补心中之憾耶？其各处门联均为其亲撰，实是煞费苦心，如“花色欲迷仙半阁，书声常伴月三更”“是风月中人自识得山温水腻，论清凉世界到此即员峤方壶”“若问前程方到此山一半，寄语来者所期树人百年”……所谓象由心生，吕公自知之矣。尝记吾乡（今为横山镇）名人林克武曾有诗云：“我已江湖行万里，来游谢鲁亦开颜。”而近二十年未见，观之网上照片，地方仍未作修缮，多处门联脱落，更显破败，痛心哉！
欲说陆川风光，非以山奇、水秀、湖美、寨古制胜之龙珠湖莫属。其地于县北珊罗境内，实为勾漏余脉，与玉林水月岩相连，方圆千顷之广。是湖集桂林之山西湖之水于一身，其美自可想见。徐霞客于崇祯丁丑年七月二十七日经陆川县天龙龙塘村到此而赞曰：“云石峰森森，自北而南，如列旗整队，别成一界矣。”不知是否巧合，吕芋农树人书屋中曾有联曰“三面高墙一面水，四周花色半周池”，实为龙珠湖绝妙写照。因吾未到其地，只能遥想其山奇胜桂林，臆度其水潋滟于西湖，其寨雄险于巴蜀，其洞幽丽于龙宫，想见其处莺朋燕友，龙池凤沼，杨柳和烟生细浪、桃花流水起香尘，及至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不禁心驰意聘，欲速往一睹故乡之天工造物，做个安闲世外之仙。
欲说陆川美食，首当猪肉。陆川猪虽香嫩可口，但常为人诟病，言吾邑人蠢极——自食饭渣（捞饭），而以米膏喂猪。然吾离乡凡二十余载，实觉外地猪肉皆不可比——或皮粗或肥美却腻，总不及解甲之后回乡可自食一盘猪肉之爽。近年邑人亦鲜有以米糠喂猪者，但其香亦优于外地猪肉，水土乎良种抑或味蕾乎？其次为陆川白切猪脚，其制法之繁琐，其食材之挑剔，易地不可为。其次为陆川冷粉，其成条冷粉加鲜牛肉汁，味鲜极，自非其他粉类可比。余每回陆川，必食两碗——如未吃到，则自觉空空如也。其次为萝卜干之品种，有腌晒之萝卜干，有风存之萝卜腩，非陆川人只觉其味臭如榴莲而不知其香也。其次为黄瓜制品之黄瓜咸（即黄瓜皮），其次为陆川擦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美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欲说陆川，更欲说客家话。据云客家话为某朝之国语，至今以客家话念古诗词，诸多国语不押韵者，一以客家话或白话念之则韵合矣。陆川方言以南北为界，县南为客家话，县北为土白话（勾漏语系）。我为县南人，及至有电视方知有普通话等。幼时童谣之一至今仍能记诵——“点子六纽，铜盘锡斗，锡斗叮当，牵牛过江。江子曲曲，火烧屋。屋打花，骑白马。白马跳过河，龙眼荔枝娶老婆。有钱娶只观音女，无钱娶只蜢鼻婆……”欲你能读懂此童谣，则你为客家人莫属——实则客家话诸多发音与国语相同，难懂者实为继承古音也，如客家话言吃中午饭为“食宴”，仅二字便尽述古义矣。吾尝闻客家人习外音，非出神入化即全然母音，两者我均见识过，笑话甚多。吾祖父革命一生，曾听其说国语，实即将语言文字化而音仍为客家音，实佩服其退休后写县志以此行走半个中国。家父来贵港近三十年，无论你操何种语言，他亦自是一口客家话。贵港虽多半会客家话者，毕竟以本地土白话为主。曾睹其与土著交流，家父只管言客家话，对方亦只应以贵港话，却又非鸡同鸭讲，双方都明对方所言，却又无法与对方语种言之，其阵势极似《外地新娘本地郎》剧中，男方只管讲粤语，女方自讲国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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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陆川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