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导演计划”这么多 真的帮到他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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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新导演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时代,可能也是最坏的时代。扶持不当,很容易迷失在泡沫梦境里。两年前李安导演便在一片高歌猛进中唱了句反调:“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他们成长得太快。不是说压抑他们,而是不要拔苗助长。成长是很自然的事情。”当前,这么多扶植新导演计划,真的有用吗?
前不久,冯小刚导演在两会上发言称,“现在中国电影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年轻导演扶植好。”
等等,还没有扶植好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有各种新导演扶持政策陆续出炉,到现在,主流公司机构的新导演计划至少有二三十个了。曾经受益于各种扶新计划的新导演数以千计,可怎么就紧俏成了“当务之急”?为什么能经得起市场腥风血雨考验的,还是以前那些老面孔呢?
此类离奇现象似有点耳熟——几年前,影视公司也是这样疯抢IP、狂铺片单的,最终落实成电影的连四成都不到;现在大家又一哄而上搞扶持计划、争夺新导演,但变着花样制定这么多计划,真的能帮到他们吗?
对新导演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时代,可能也是最坏的时代。扶持不当,很容易迷失在泡沫梦境里。两年前李安导演便在一片高歌猛进中唱了句反调:“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他们成长得太快。不是说压抑他们,而是不要拔苗助长。成长是很自然的事情,给他们一个时间自然发生,给我们自己一个健康环境。晚熟没有什么不好,不要太急。”
胡波的悲剧似乎才发生在昨天。很多新导演在面对空前热情蓬勃的局面时,反倒感到无所适从。迈出第一步已经十足艰难,再迈第二步时遭遇的迷茫和困惑可能比第一步还要多。在孤独成长的导演和高速发展的产业之间,横亘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如果你是新导演,你怎么办?
有人赞美创投,有人则不
第三届“青葱计划”十强创投会现场(宫德辉/摄影)
“5,4,3,2,1——”现场导演倒计时结束后,场灯亮起。胡杨轶深吸了一口气,将一个早准备好的毛驴头套扣在自己头上,然后走上了舞台。台下坐着的几百个业内人好奇地挺了挺腰,他们没见过这样的阐述方式。
这是第三届“青葱计划”十强创投会的现场,胡杨轶带来的是一个名叫《希夷幻境》的项目。据他介绍,这个故事有着一个女孩和一头驴的双重视角,美学风格是“东方魔幻现实主义”和“诗电影”。胡杨轶表示,他对这个故事的构思源于他的一次认真思考:人和物能不能相爱?人会不会爱上一条狗,一根话筒,一滴水,或者一片微风?
比起其他学员,胡杨轶带来的故事还不算最离奇:摄影师出身的王猛的项目名字叫《春心荡漾》,讲一个生产蓝色小药丸的小镇上刮起一场令众人意乱神迷的风;学员彭晨的片名叫《妈妈,再打我一次》,虚构了一个家长们在擂台上比赛打孩子的荒诞世界,类型划分写着“体育片”。
他们的导师、知名编剧束焕说:“我写剧本二十多年,胆子越来越小,因为一个要考虑剧作法,第二要考虑审查,第三要考虑制片方的要求。看到他们的剧本,我想说,胆子真大。”导师李睿珺则感慨自己生不逢时:“零几年我想做导演时还要自费去找剧组观摩学习,现在的他们有免费学习机会,能跟业界直接接触,甚至有一百万的启动资金,这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他们赶上了好时候。”
在这样的扶持计划、创投会上,每个学员的眼神都是真挚的,演说都是动人的,和导师之间的关系也其乐融融。但,一年下来,类似活动看多了,你会开始发现一些重复的面孔和身影;等你忍不住动动手指搜索往年一些项目的进展时,会发现它们永远停留在了创投项目列表中。
阿德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一名毕业生。毕业五年来,他跟过几个大导演的剧组,但始终觉得自己在剧组像一个临时工,没什么存在感。后来他为了筹备自己的项目,报名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新导演扶持、创投计划,但最后也都无疾而终。
最近一次参加创投计划,他带去了一个已经找编剧做成型的剧本,但他早期因为考虑立项挂靠过一个小公司,而扶持计划的大公司又不想带小公司参与,觉得不缺什么资源,让阿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后来跟小公司谈得很不愉快。小公司一气之下找到编剧,以双倍价格买断了剧本,把还没坐稳导演椅的阿德踢出了局。后来反思这件事,除了承认自己年轻经验不足以外,阿德也无奈地觉得,确实很少会有电影公司能放心地把一整个项目交到新导演手上。
“还有的新导演计划一签就签20多个人,说可以帮你联络一些资源,但无非就是扔给你一些电话号码嘛,那我自己也有啊……没法指望他们真的能帮你做什么。”阿德叹气。
导演胡波
胡波是阿德的同门师弟,但胡波上学晚,年龄比他们这些师哥还要大。据阿德回忆,他周围同学知道胡波的经济状况,有的还借过钱给他。参加胡波追悼会那天,大家并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记得有个同学说了一句,“不知道到我追悼会的时候,还会不会有这么多人来。”
阿德所在的导演系是北电竞争最激烈的专业之一,每年本科只录取十几人。阿德告诉我们,他的同班同学中,目前真正在做导演的只剩下两个人,其他有的早就去了电视台,有的转行经商,还有的不太愿意跟老同学聊近况,后来从旁人处得知,他们去做了艺考培训,“好像赚了不少钱。”
导演系很多学生家境都还不错,所以尽管阿德从没上过一天班,暂且没什么生活压力,经商的父母每月都会给他打钱。目前为止,他唯一一部作品还是五年前的毕业作业,当时家里就补贴了十几万,让他得以拍出一部画面精良、风格致敬他的偶像——伯格曼、费里尼、塔可夫斯基等大师导演的短片。
“电影学院很多人都有那么一种心态,就是我是做艺术电影的,现在是在等机会。假如我像XXX一样去拍商业电影,去拍网剧,那我早就很牛X了。”
可以考虑像忻钰坤、马凯那样,写一个在乡下的故事,可能就不用花很多钱了?我们试探着问阿德。
阿德想了想,说,“可是那样的故事离我的生活太远了。”
相比之下,隔壁北电文学系的校友显得务实得多。“我们班很多人毕业后都去写网大网剧了”,小光告诉我们。他自己则另类一些,申请到一笔台湾和釜山的创投基金,然后跑去欧洲拍了一部纪录片。“考电影学院的人十有八九都想当导演,但导演机会没那么多,那就只能‘曲线救国\’。”
“纪录片创投相对靠谱,国内外有很多项目可以申请,导演可以先拍一段片段,内容和风格都会比较明确。但剧情片创投总让我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感觉……而且还有个风险是,你把你最好的创意讲给老板们听,结果过几个月发现已经被人家自己拍出来了。”小光说。
跟阿德和小光一样对创投产生抵触情绪的还有少数业内人。某位电影公司经理在听完一整天某创投会后忍不住吐槽道:“头昏脑涨,太累了。这到底是比演讲能力、PPT制作能力,还是比导演能力呢?这么选真没太大意义,以后再也不想去了。”
数数看,竟然有这么多新导演计划!
早年的几个“青年导演扶植计划”
上面提到的“青葱计划”是电影局和导演协会发起主办的,它只是国内众多新导演计划的一个缩影,类似的扶新计划还有太多太多,不信我们数数看:
第一类是政府发起的资助项目,比如多年前就提出的“青年导演资助计划”、“B20青年电影计划”,以及各个地方政府的扶持计划等;
第二类较突出的是传统民企巨头一直在做的推新计划,如华谊“H计划”中的新导演板块、光线多年来一直推行的“新导演培养计划”、万达去年宣布的“菁英+计划”等;
第三类是拥有互联网基因、平台优势的新兴影视公司,它们更是争先恐后在新导演领域进行布局、挖掘创作潜力股,比如阿里影业的“A计划”、合一影业的“早鸟计划”;腾讯集团有包含电影创作类的“NEXT IDEA创新大赛”,其旗下的腾讯影业又联合爱奇艺等7家公司推出“比翼新电影计划”、“春藤电影工坊”,企鹅影视也出马了“青梦导演扶持计划”;以及爱奇艺平台的“17计划”等;
第四类是各个电影节、电影展都在不断完善的新导演成长体系,例如北京上海电影节都有创投单元,金马和FIRST都有训练营、创投会等等;
第五类是电影导演、演员、文化名人等个人牵头发起的扶新计划,比如崔永元的“新锐导演计划”、贾樟柯的“添翼计划”、黄渤的“HB+U新导演助力计划”、;受益于刘德华“新星导计划”而成长起来的宁浩多年后也想帮年轻人一把,亲自带队“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其中一部新片还和徐峥一同担任了监制;管虎梁静夫妇、陆川等电影人经常活跃于各种新导演活动中,都在密切关注和帮助电影新力量;
甚至连一些新媒体、大V、公号平台也纷纷追赶起了发掘新导演的浪潮,比如烹小鲜联盟旗下的“导演帮”发起的“鲜影力青年导演扶植计划”,王思聪和毒舌电影等合作的“香蕉新导演掘地计划”等。
除上述几大主要类别外,还有林林总总的各地方电影公司扶新项目、各种基金会推出的青年电影人专项基金、无处不在的训练营、创投会、论坛、工作坊、大师班……大同小异,名目繁多,不一而足,每个项目背后的参与方亦是盘根错节。这些项目几乎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号,有一批资深的“梦想导师”,还有一笔诱人的扶持资金……
贾樟柯2010年推出添翼计划
贾樟柯2010年推出添翼计划
乍一看,中国新导演们出人头地的机会简直不能更多。
为什么大家都抢着做新导演计划?一位业内人士称:“中国电影工业化进程太快,电影产出数量越来越多,观众观影口味也越来越杂,创作人才储备跟不上,这无疑会是新的行业痛点。相比早就被签满几年约的大导演们,新导演才是各个公司接下来重点争抢的资源。”
可设立这么多扶持计划成果如何呢?几年过去,真正从这些计划中走出、能被大众记住的新导演有几个?
“添翼计划”捧出的《Hello!树先生》获得好评
被问到这一“抵达率”的问题,以发掘新导演眼光精准著称的FIRST西宁青年电影展执行官李子为泼了一盆冷水:“自2012年以来,入围过FIRST训练营、创投、影展的青年导演据统计有800多人,但大家能列举出的名字有几个?十几个?那算很不错了。”她还悲观地算了一笔账,《心迷宫》《暴雪将至》《八月》《路边野餐》《老兽》《嘉年华》《一念无明》《黑处有什么》《我心雀跃》共9部FIRST系电影,加在一起票房都没过1亿,评分再高,普通观众却看不到。
几个创投项目的负责人透露,他们每年收到的报名项目数量基本都是三位数;许多青年导演会拿着一个项目策划案,投遍几乎所有他能找到的扶持计划。这于是形成一种怪异的局面——看起来,圈内的电影人人人都在向新导演们递出橄榄枝,圈外的新导演们也都个个拼命地往圈子里挤,但这个看似繁荣的圈子就像存在着一道无形的结界,只有极少数新导演能以这种途径与产业对接成功;电影圈的扶新风吹了快十年,但目前能在商业或艺术上占有一席之地的新导演,很少是具体某一个计划培养出来的。
究竟什么样的“计划”才能真正帮助新导演成长?大浪淘沙,什么样的新导演才能一站到底?
受帮助太多,小心“营养过剩”
First影展青年创投会现场
一天傍晚,某创投计划负责人偶然间从手下工作人员那听说了一个消息,不禁有点火大:一位很被看好的学员的项目同时也入围了另一个知名创投计划。尽管学员解释称两个创投计划她是几乎同时投递、同时收到入围通知的,但在该负责人看来,此举违背了报名资格,应进行严肃协商。
就像导演不得不选择和哪个出品方合作、选择去哪个电影节展映一样,部分扶持计划也暗含着排他条款。尽管新导演们的惯常思路是多投多中,但越来越多计划负责人开始反对这一行为,主要原因倒不是此计划和彼计划之间的竞争,而是会为此耗费掉不必要的人力财力精力。
“吴天明青年电影专项基金”总监吴妍妍说,“青年导演的任务是开发剧本,如果他一直在参加创投的话,会被所有的资方弄懵的,会惯坏的,会浮躁,就很难潜心挖掘自己的创作了。我们的确没有设置排他条款,但初评评委们还是决定如果他们在其它创投平台看过这个项目,且是获奖项目,就希望这个项目的导演能够继续用之前的奖金去开发他的项目,不要再从另外的创投平台去见资方了。因为其实资方差不多都是那些公司,都是那些项目负责人。”
2017年,First计划入选作品
这个时代的青年导演机会太多,有时不见得全然是好事,容易“营养过剩”——有的新导演整年都在各地参加创投、见投资人,渴望获得更多资金、资源和创作建议,结果微信好友都加满了,项目进展却一拖再拖,到头来连一个完整的剧本都完成不了,这就本末倒置了。
正是出于保护和监管的考虑,2015年FIRST青年电影展推出了“并驰LAB”,旨在从前期筹备、制片、投融资到后期发行、国际推广上提供全系列支撑,并于2016年初公布了首批签约的四名新导演名单及项目。
FIRST执行官李子为坦言,发起并驰计划的初衷首先是让新导演的项目可以在并驰影业立项、获得一定基金支持,而不必到处奔波游走,然后FIRST还可以起到一个“隔离”的作用,让新导演不会被资本所左右。
《暴裂无声》正在上映
并驰计划四个项目中的一个,忻钰坤的第二部长片作品《暴裂无声》已经制作完毕,定于清明节档上映,计划初见成效。
但李子为自己在执行中却认为,并驰计划还不够成熟,需要调整。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起初我们是想保护新导演,但很快我们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温室并不利于他们的成长。只有把他们推到墙角,反弹力度才会最大,光保护算什么本事?他们还需要一些‘鞭打\’。”
在摸索中,FIRST将并驰LAB转向前段创作,即剧本孵化阶段;然后大力推广起了短片季项目,向更多新导演提供了实践和试错的机会。太开放不行,太保护也不行,新导演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忻钰坤可能是很多影视公司老板会欣赏的一类新导演:走类型片路线,叙事功力强,预算可控,前作已积攒下良好口碑……
拒绝资本绑架,走自己的路
导演忻钰坤(图片来自网络)
忻钰坤也承认,《心迷宫》之后有很多公司都来找过他,有的还带来了很大的项目。他当时也纠结和苦恼过,就去找了FIRST青年电影展创始人宋文聊天。宋文告诉他,你不是第一个有这样困惑的人,之前很多新导演在跟主流工业市场对接的时候,都会遇到这种矛盾。
刚好,宋文心里有个想法,就是成立一个青年导演的“实验室”,来帮助新导演孵化项目,尽可能保护他们在自由的环境下进行创作。忻钰坤觉得自己接手大项目也只是做一颗听话的螺丝钉,不如就加盟宋文的这个实验室。这个实验室就是后来FIRST的并驰计划。
新导演圈子很小,很多场合都能碰面,会互相关心一下项目进展。忻钰坤跟很多新导演朋友聊过,他发很多时候大家找钱并不难,各个公司能够提供的资源都差不多,难的是拍完了不好发行。“所以我觉得,如果发行能参与到制片环节来,对电影能否最终上映会起到很大作用。”于是,忻钰坤拒绝了大公司的诱惑,将自己的第二部作品《暴裂无声》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让并驰影业及为其提供资金支持的和和影业,还有熟悉的发行合作方太合来做出品方。
《中邪》导演马凯
同样因在FIRST获奖而受到业界青睐的马凯也面临过同样的选择困惑。《中邪》在影展、点映中收获一轮轮好口碑的时候,很快就有知名IP找上门来了,想请他去做一部漫改网剧的导演,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拒绝:“我想起了好像是张艺谋导演的一句话,他说做导演一定得会自己写剧本自己演,这样你才知道你拍出来的东西好不好。”他决定坚持只拍自己写的故事,不适合自己的项目,有再好的条件诱惑也不要去接。
《二十二》导演郭柯
爆款纪录片《二十二》的导演郭柯在采访中说,即便青年导演的处女作在创投平台获得专业肯定,甚至最终拍摄完成取得一定口碑和票房,但真正的考验还远远没有到来:“作为青年导演,第二部片子才是真正见到本人的时候。第一部成功后,意味着有资本进入,你会面对各种诱惑,那时候就是考验你初心的时候,你想做什么样的导演,想讲什么样的故事,想跟观众做什么样的人物关系,真正的考验在第二部。”
忻钰坤、马凯都是顺利跨过这道“结界”的年轻人——凭借独立完整的作品获得业界关注后,又能不为强大的资本扰乱心智,而是有所选择地获取资源,继续深耕类型片创作,树立导演风格。但另一些新导演的职业道路就没这么顺遂了,在资本的裹挟下,本来就没有形成个人作品风格和清晰市场定位的他们,很容易遭受“绑架”,陷入瞻前顾后、手足无措的状态。
“很多新导演迷茫,我觉得跟现在行业的蓬勃有关。以前没有人管你,拿了奖也没用,现在突然多了很多机会出来,所有公司都找你聊有没有可能合作一下,他也不管你拍过什么东西。所以当你迈入电影圈之后,并不意味着今后会一马平川,里面更加布满了荆棘和陷阱,你需要小心翼翼地甄别。这是我拍《心迷宫》以来感受到的一个非常大的学问,也会是我今后导演生涯必须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忻钰坤说。
“导演是项技术活”
“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宣传图
宁浩的“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发起于2016年,短短一年多时间,已经有《绣春刀2》《中国药神》《甜美生活》《云水》四部电影完成了拍摄,五部电影正在筹备中,产能颇高。当然细看这一计划我们可以发现,宁浩选人是有一定门槛的,他签下的14位新导演在受扶持前几乎就已经有成熟的短片或长片作品,也都入围过一些创投或奖项。
走进坏猴子影业的办公楼,迎面就能看到墙上挂着宁浩带领新导演们共同拍摄的“72变电影计划”人物海报。宁浩通过集聚一批生猛创作力量,将个人工作室向导演平台、制片公司转型,而他的模式也在被同辈电影人借鉴学习。
“本土的,当代的,有一定创新,有独特思考角度”——被问选拔导演及其项目的标准时,宁浩毫不犹豫地点明了这四条,他不否认这些导演有那么点像他自己。其实除了这14名导演之外,宁浩还有更大的野心——他的理想是能够实现“百人计划”,培养30个新导演、30个新制片人、40个新演员,共同形成一股表达的力量。
宁浩和黄渤
当然,在宁浩看来,技术首先是第一道门槛:“我很清楚,有些事情跟钱没关系,不是说没钱就拍不出好作品。有的人夸夸其谈,你有那么多想法,要不给你一个礼拜时间,你拿手机去拍拍试试再说?这就跟足球一样,有的人很会解说,但真下场却完全不会踢;外科医生做的手术越多,经验才能越丰富,你不能说我理论上知道怎么操作,但是我晕血。”
宁浩表示不会干涉新导演的创作,他自称只是新导演们的“陪练和镜子”:“客观来讲投资新导演确实有风险,但我不会把压力施加到他们身上。”宁浩还透露他不会催促新导演各自的项目进度,“一个人要干成一件事,首先得有自驱力。如果一个导演还得别人催着他才能完成进度,那也不会成为好导演。”
想做导演,行动力非常关键。
FIRST运营官李子为也强调不断试错的重要性:大家只看到马凯五万块拍的《中邪》被一步步追加投资,在一些人眼中很刺激,可没看到他之前准备了六年,还拍过几个他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短片?
马凯没上过大学,从未受过专业电影教育。在拍《中邪》之前,他是横店的千百“横漂”中的一员。做群众演员之余,他喜欢蜷在合租屋里琢磨电影和剧本,自己写了七八个故事。那时他没有电脑,只能在纸上写,然后抽时间去网吧整理出来;后来他跟摄影师借了一台苹果笔记本,自学了剪辑软件的使用:“基本的剪切啊,粘贴啊十分钟就学会了,再不会就百度查查。技术并没那么难,难的是通过看片去学习电影的节奏和感觉。”
《中邪》预告海报,上映日期已推迟
现在,马凯已经继续和腾讯影业合作,筹备他的第二部长片,是一部恐怖喜剧类型片。腾讯影业为他配备了资深的监制和制片人,“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每周开一次会,和王红卫老师还有编剧们一起讨论和修改我的剧本,确实比我最开始写的成熟了很多。”
但是,马凯的常住地依旧是横店,他觉得横店环境好、物价低,拍电影有现成的剧组和演员,为何做电影就一定要挤破头来北京呢?机会不是来北京就能有的。“在横店和北京之间来回奔波不累吗?”我们问马凯。他侧过头看看雾霾重重的窗外,说,“我不喜欢北京,节奏太快了。我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
机会是创造出来的,而不是碰来的、等来的。我们在跟很多新导演聊天的过程中,发现他们都会提到李安在家当了六年“家庭煮夫”的例子。可是,李安从来也没真正闲下来过啊——正是他在家精心打磨的《推手》剧本,成为了他导演生涯的敲门砖。
“野蛮生长的状态就挺好的”
廖庆松
去年我们采访金马电影学院学务长廖庆松,问到新导演该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团队和创作,廖庆松意味深长地回答:要坚持,但也不要太过坚持。
宁浩则说,自信可以,但自负跟自信是两回事。
导演,尤其是新一代青年导演,多半都是个性张扬的。那么做导演有性格要求吗?对这个问题,忻钰坤说:“如果当年我是一个特别倔的人,非得先把《暴裂无声》拍出来的话,那我今天可能也拍不了电影了。”
当年,《心迷宫》并不是忻钰坤自己最想拍的电影,但因为《心迷宫》预算会相对较小,有人愿意投钱,于是他决定暂时放弃《暴裂无声》,先抓住了拍《心迷宫》的机会。
逆境生存也是一个导演必备的能力。换句话说,就算得不到任何扶持计划的帮助,青年导演首先也得自己想办法生存下去,不管有没有委曲求全。一个电影项目从筹备到最终完成可能会横跨几年时间,在完成之前,导演要做好拿不到任何回报的准备。
台湾金马奖第八届金马学院合影
致力于和新导演合作的天画画天影业曾许诺给签约导演们发放一份月薪,保障他们租房和吃饭的基本需求。但它是个行业个例,如今其签约导演们也大多找到了更多投资人。
就连在电影工业最发达的美国,在拍摄出长片作品并获得行业关注之前,一名青年导演也是无法加入任何工会的,也只能单打独斗,没有任何组织保障。
“如果得知你签约的新导演为了生计去拍广告赚钱了,你会有意见吗?”我们问宁浩。
“没有意见,那起码是一种你去处理生活的方式。如果连自己的生存能力都没有,你怎么能带领大家一起斗争出一个作品来呢?因为拍电影就是一个玩命的、坚韧不拔的、辛苦到家的过程,有时候拍电影真跟打仗一样,需要导演具备军人一样坚毅的性格。”宁浩说。
忻钰坤也聊过导演这一职业的特殊性和残酷性:“我这么对媒体聊可能有点残酷,可能有点政治不正确,但导演行当真的是有门槛的。昆汀最早也只是影像店的一个服务生,那时候对他来说电影也只能称为一个梦想,还不是职业身份,所以青年导演更不能以我要成为一个什么身份来标榜自己。在完成电影之前,不管你是跟别人合作,或者自己想办法筹钱,都是要经历的过程。有的导演已经拍了几部电影,新片仍然找不到钱,这就是这个行业的残酷。”
《心迷宫》海报
“所以我一直觉得平台远比扶持更重要。一个新导演的第一部作品是必经的磨难,必须要靠自己意志去完成这个作品。不仅这次要经受这些磨难,之后职业生涯里所有的片子都要面对不同的磨难。如果你经历过这次的脱胎换骨,经历了这么大困难还坚持下来了,甚至还获得了很多赞许,那这个导演身份就能立得住了;但如果你一开始就参加了很多计划,那可能最后出来的已经不是你的东西了,会被附着上某种主流的价值。当年我们《心迷宫》也试图找过专业资金和行业指点,但完全是被骂的,如果我们听从了那些建议的话,就没有后来的电影了。”
“所以我觉得,如果能一直保持没有人管、野蛮生长那种状态就挺好的”,忻钰坤说。
《心迷宫》曾经是忻钰坤孤注一掷的赌,那时候的他在30岁来临之前暗下决心,如果这次再做不成,就断了当导演的念想;毕赣在《路边野餐》筹钱无望的时候也思考过,要不要回到贵州凯里的小山头上重新做一名爆破员。这些年来,千百个有梦想的年轻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机会崭露头角,随后又在成长为一名真正导演的路上遭遇了重重坎坷。他们有的坚持下来,有的选择放弃,绝大部分心里还埋着一颗种子,还在等待新的机遇。
因此,我们无法确切统计出在这些年这么多新导演计划里,成功和失败的几率究竟占多少个百分比,我们把评判的权利交还给时间。就像李子为说的那样,“它们都是浇水施肥的过程,我们只能静待更多嫩芽从土地里慢慢冒出来。”
我们唯一确信的是,再多的新导演计划也只是引导和辅佐的外力,最终真正成就一名伟大导演的,还得是他自身的品格和创造力。
李子为想把FIRST做到第二十届,到那时候,她相信各个扶新板块可以成熟到一个计算机程序一样精准运作的系统,以系统的标准来选人。“再想想看,到那时候,忻钰坤他们这批导演多少岁了?能拍出什么样的作品?”
忻钰坤、马凯、毕赣、张大磊他们,会成为新一代乌尔善、宁浩、徐峥、陈思诚,或者几十年后的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冯小刚吗?不管会还是不会,新旧总要更替,未来的大银幕属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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