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冬未了》说起
李润媛
起初,对《悲剧的诞生》的兴趣来源于喜欢的乐队苏打绿的一张专辑《冬未了》,根据主创的描述,这张专辑融入了大量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的思想观点,这是我想去了解这本书的初衷。
先谈谈《冬未了》。这张专辑是苏打绿“韦瓦第计划”的最后一张专辑,这一计划的灵感起源于以音乐呈现文字,写出四季小提琴协奏曲的18世纪初古协奏曲之父——安东尼奥·韦瓦第,苏打绿以四个季节,四座城市,用四种情绪制作四张专辑,分别是:《春日光》、《夏狂热》、《秋故事》和《冬未了》,其中《冬未了》的录制地在德国柏林,以冬天的萧条对应欧洲那段黑暗的历史,用尼采的超人思想和酒神精神作为支撑增加了音乐的厚重和神秘感。
初读《悲剧的诞生》并未理解尼采希腊悲剧观的本质,而是通过日神阿波罗和酒神狄奥尼索斯的对立关系做简单的背景支撑。书的开篇十分新颖,因为它不同于《诗学》和黑格尔《美学》的路子,非以概念开端,而是以形象作为讨论悲剧艺术的起点,他将日神和酒神的对立分别区分为造型艺术和非造型音乐艺术的对立,将希腊神话中的诸神化成具体的艺术形式则体现出他对艺术的重视,在他眼中,希腊人虽然没用概念但却用他们的诸神形象感受到艺术深邃而隐秘的信条。除此之外,他还将这两个形象的对立与“两性关系”联系起来,“这酷似生育有赖于性的二元性,其中有着连续不断的斗争和只是间发性的和解”,性和生殖的呈现恰好与题目中的“诞生”相契合,于是生具有贯穿乃至覆盖全篇的力量。以神和艺术的形象开篇增添了整体的感性氛围,为尼采用自己的感性和直观来思考和展示悲剧问题奠定了基调,而这种来源于自然本能的力量则与悲剧的产生密不可分。
继续往后读便会发现,日神和酒神并非简单的二元对立关系。表面上,日神阿波罗与酒神狄奥尼索斯区分为造型艺术与非造型艺术、梦与醉、艺术家与艺术品、适度与过度的对立,但实际上他们是处于持续斗争又周期性和解的过程中。日神表现为“梦”,它有着美的外观,使人沉浸于梦幻般的审美状态中却忘却人生的苦难本质,酒神表现为“梦”,它象征人身上一种巨大的原始的生命力,在“毁灭–创造”的永恒循环中所有冲动得到解放,个人的生命和世界的生命融为一体。由此可见,悲剧实际上是酒神状态的客观化,是酒神智慧借日神艺术手段而达到的形象化,酒神促发着日神的生机,日神装饰着酒神华丽的外表,整个世界就是在这样的促发和装饰下焕发着勃勃生机,由此便能感知到尼采独特的审美人生观。
全书可分为三个部分,1到10章是“悲剧的诞生”,11到15章是“悲剧的死亡”,16到25章讨论“悲剧的再生”,这样“生–死–生”的结构好像在诉说本书的奥秘,表面上是在分析古希腊悲剧的诞生,实际上是在传达尼采本人对于人生与命运的思考。他受叔本华悲观主义的影响,由于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所以人生从头到尾都是悲剧性的,在叔本华眼中,包括人在内的一切个体或存在都如同过眼烟云,转瞬即逝,包括悲剧在内的一切艺术知识避难所而已,相比之下,尼采把悲剧,或更宽泛意义的艺术,变成了对于人的生命或存在的辩护、肯定甚至赞美。他从希腊艺术繁荣的原因作为切入,打破了之前人与自然、感性与理性和谐的说法,认为这是起源于希腊人内心的痛苦和冲突,他们由于过于看清人生的悲剧性质所以产生日神和酒神两种艺术冲突,用艺术来拯救人生。对尼采而言,悲剧与其说是一种古希腊的艺术形式,不如说是代表了一种关于人存在的哲学思考,甚至是一种关于生命或存在本身的形而上学的表达,他此时已飞至最高的山峰顶看人间所有的悲剧,这种俯视悲剧也意味着走出悲剧,也就体会到了立足全体生命体的意志力的体现。尼采一方面肯定人生的悲剧性不可改变,另一方面又主张笑对悲剧性命运,用艺术来拯救人生,用审美的眼光来看待人生。
由此可见,尼采在悲观主义的影响下实际上是一个积极的人,然而他的积极与当时蒸蒸日上的德国经济和文化格格不入,在一派繁荣的表面更向往的是理性的和谐,由于他对理性的批判使得它不为当时的社会所接受。在第二部分中,他对希腊悲剧为何衰落原因的探求表现出他对当时社会的担忧。在尼采看来,他将人类文化分为苏格拉底文化、艺术文化和悲剧文化,由此可见他对理性的否定。他从欧里仳得斯谈起,认为他是以理性反思者的身份出现,而非原本的悲剧作家,他理性的认识和思考取代了生命本能、意志和冲动,因此他将狄奥尼索斯定义为非理性和不正义的化身,在没有他的艺术、道德和世界观基础上重建悲剧。然而在尼采看来,苏格拉底才是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苏格拉底认为,“一切存在都是理性的,凡不合理性都是虚假的”,这种理智才是美的观点在尼采眼中是肤浅的,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将纳入逻辑和因果的链条,人便无可避免地失去了对自身生命与存在的悲剧性体验,人的生存因丧失了对于黑暗面的敏感性和生死的认识而浮于表象和现象的世界。尼采认为,酒神精神重在人性的抒发,即在悲剧中超脱、忘我、重归自然,而苏格拉底则表现对人性的关怀,这种关怀从某种意义上说会麻痹社会中的人。就最近发生的基因编辑婴儿事件来看,科学在未来不可避免地要与伦理挂钩,之前在理性和乐观光环下的科学精神随着人无穷无尽的欲望的探索,似乎已经渐渐偏离人性本身,科学在促进人们发展的同时,也使使人陷入更深的迷茫。
由此可见,日神阿波罗和酒神狄奥尼索斯令尼采领悟到生命的毁灭同时也是生命的完成,对生命的厌弃和否定在艺术的创造中重生为另一种生命的姿态,悲剧给包括人的生命在内的整个世界作出了根本的辩护,并提供了某种“形而上学的安慰”。尼采正是认识到生命具有的智慧和真理,所以他才会无条件地肯定和热爱生命的有限存在,甚至想要无限次地“重来一次”,其后来的“超人”精神便是作为权利意志的生命对于其自身“永恒轮回”的无限肯定。
再回到专辑《冬未了》,作为“春、夏、秋、冬”乐章的最后一部分,专辑中的最后一曲便是关于“四季”的主题音乐,四季的轮回恍然间有了重生的意味。酒神狄奥尼索斯在破坏与重建所不断生成的漩涡中实现了自己的本质,成就了超越个体的壮美,这种哲思藏在《冬未了》中,专辑的关键词之一是信念,从崩塌的《痛快的哀怨》,或是思念与爱的坚持在大众心灵废墟外飘扬的《回撤诺比的梦》,还有《Everyone》、《未了》等最后几首重建的意象都涉及到人的信念。当人拥有这种信念,便能够直视痛苦,并从痛苦中获得快乐和慰藉。专辑的主题关乎死亡,但音乐并不消极,因为人生的变动,像四季不息的循环,在到达黑暗的冬夜尽头之后,你也可能会遇到和暖的春日阳光(专辑:《春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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