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十二级

烟台晚报 2021-01-16 09:12 大字

姜梦遥

上世纪70年代初,不满20岁的我就业了,进了火车站附近的烟台饭店。踏进饭店大门的第一天,一眼就看到了他:一位年近50岁的男人,头戴一顶褪色发白的蓝色棉帽,骑着一辆三轮车从后院进来,将车上拉的活蹦乱跳的小鱼往东厢房的水泥地上一掀,用水把车一冲。收拾完毕,他来到办公室,和我们几个新来的小青年搭话,问寒问暖。原来,这位就是饭店的经理。

接下来,他同我们一起背诵毛主席语录:“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他自我介绍:“我姓李,名万洋,以后你们叫我名字就行了……”那时,社会上尚不兴叫经理。他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几点要求,说完就又忙活去了:上市场、堵饭口(开饭的时间去餐厅帮忙)。他是货真价实的饭店经理,但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采购员、勤杂工。

每天早上,他很早就骑上三轮车去鱼市、华丰街菜店采购。到上午九十点钟,等把所有的材料都买回店里,他才拿出从家里带的凉片片,花两分钱买1棵大葱,有时会花1分钱买1碗高汤(煮肉的汤加点酱油、葱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有时正吃着饭,有人喊他:“万洋,来面粉啦!”他立马放下碗筷,参与搬卸或指挥,有时一手拿着片片,一手拿着大葱,嘴里嚼着,两个棉帽耳朵在空中忽闪忽闪。看到这些,我这个新来的小青年心中佩服至极。

接下来,我俩打交道的机会就多了。每天早班10点半,小卖部交班后,别人都会去面案蒸馒头,我却选择去东厢房帮丁大娘洗鱼。到了冬天,这可是又脏又冷又不体面的活儿。万洋上市场回来,经常和我们一起洗鱼,说说笑笑。我太年轻,不好意思对他直呼其名,便自作主张,给他取了个“别号”:“十二级”(即十二级干部)。他并不接受,说:“你不能这么叫,叫我名字就行。”我也是犟,不听,一直坚持这么叫他,叫得顺了嘴。

有一次,我们开会,公司领导也来参加。我们都到齐了,只等万洋了。一会儿,他风尘仆仆地进来了,照旧一手拿大葱一手拿片片,笑嘻嘻的,边走边吃。还没等他落座,我便大声和他打招呼:“‘十二级’,你又没吃饭?”

这时,公司领导呼地站起身来,厉声问:“这是谁呀?哪儿来的歪风邪气,叫起‘十二级’了?”

我顿时哑了,不敢吱声。在座的人无一应答,鸦雀无声。只见我们的“十二级”趁领导不注意,偷偷地用手里的大葱指指我,脸上带着笑意,那表情像是在调侃我:还敢再叫吗?我会意地笑笑。从这以后,只要有领导在场,我就不叫他“十二级”了。

有时洗完鱼,还没下班,他就叫上我,用三轮车或大板车把院子里的垃圾送到海边。冬天,北风呼啸,雪花飘飘,他拉我推,从港务局大门进入,往北走不远(现早已填平修路盖房了),走到路西的海边倾倒。垃圾直接入海是我们常干的活儿,别的单位好像也这么干。那个年代,还谈不到环保意识。

那时的领导,哪里有活儿就往哪里冲,冲在最前面的,一定是领导。到了夏天,散啤酒卖完了,我俩就骑上三轮车,沿南通路大坡往上爬,一人在前费力蹬,一人在后奋力推。到了啤酒厂,灌满4大桶酒(圆酒桶高约60厘米、直径约30厘米)。往回走一路下坡,回到店里,把酒搬到小卖部,安上打气的管子,这边“吱吱”地打着气,那边“哗哗”地流出啤酒,白花花的酒沫升起又落下,酒香扑鼻。熟客们一看是刚拉回的酒,纷纷打上个1毛两毛钱的(两毛钱一碗)。那会儿的散啤,喝到嘴里真是清凉爽口。

那么多年,我们的“十二级”一直在第一线,任劳任怨地干,大家都说他“小车不倒只管蹬”。上世纪70年代中期,工作调动,他离开了我们饭店。再后来,他因病猝然离世,店里的干部职工闻讯无不悲伤。

“十二级”离开我们已经40多年了,我还是常常想起他。我忘不了“十二级”,更忘不了那个人人舍小我、顾大局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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