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 往事如昨
高守莲
当今时代,不管你在哪里,用手机传递信息只是瞬间,可在上世纪70年代,送个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记得1971年秋,“一打三反”(打击反革命、反贪污、盗窃、投机倒把)运动在全国开展,我所在的烟台蔬菜公司进驻了以军代表、公检法(合并单位)为主的工作组,重点开展反贪污运动。公私合营时的私营业主和小商小贩,分期集中办学习班,重点宣传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政策,在规定的时限内主动交代问题,可给予宽大处理。
参加学习的人员,按照工作组规定的时限,都想尽快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他们利用班前班后的一点工夫,起早贪黑地去向工作组交代多吃多占或贪污售货款的问题。由于主动交代问题的人太过集中,工作组院内排队的人都转了好几个圆圈,当时,这被称为“跑卫星”。这些人交代的问题五花八门:有的说,我一天从钱柜里拿个一毛两毛买点儿小酒喝;有的说,柜台没人时,我就偷盒烟抽抽;有的说,秋天往家拿过粗盐腌咸菜;还有的说,我家孩子多,天天卖不了的剩菜,就装一网兜拿回家;还有交代拿饭盒偷碎鸡蛋的、拿干干鱼的……只有一个从小发烧留下后遗症、说话不清楚的售货员,一分钱也没交代。“跑卫星”交代问题的人果真得到了宽大处理:一律免予处分,只进行经济退赔。退赔依据是根据个人交代的数额,一二百、三四百元不等,五六百的较多,很少有超过千元的,主要是减去了“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多吃多占的货款和拿剩菜折价的部分,不用退赔。确认了退赔的数额,实行分期退赔,即在不影响家庭生活的前提下,每个月从工资中扣除1—5元不等,也可以用家里的家具首饰等作价退赔。“文革”结束时,退赔就停止了,家具首饰则基本退回给了本人。
那时,我就业不到一年,在私营业主小商小贩“跑卫星”交代问题时,我们新就业的年轻人则天天开会学习,不断接受“斗私批修”和“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的教育,要我们从思想上与他们划清界限,立足三尺柜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有一天晚上开完会,我和另外三名女售货员被军代表通知:第二天上午到驻公司工作组开会。原来是工作组捉住了一个“大贪污犯”———一名单身女会计,需要隔离审查,工作组安排我们四人轮流值班看管。工作组经过一个多月的查账和女会计自己交代、合伙人交代,确定的贪污金额是2000多元,但需要落实资金流向。女会计交代后,工作组一一落实,其中有500元,女会计说不出流向。那几天,我们看到女会计彻夜不眠。这天,轮到我和小季值白班,工作组成员、也是女会计曾经的同事老J递给我一封信,说道:“小季不会骑自行车,你骑车把这封信送到四马路,找到这个人(他指着信封说),把信交给他。”我接过信,装到衣兜里,骑着一辆大国防自行车,从北大西街赶往四马路。从三马路开始一路上坡,我蹬不动了,就推着走,累得浑身是汗。半小时左右,找到了收信人,那是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有一米八的个子。把信交到他手里,我就离开了。回去是一溜下坡,我慢悠悠地骑着车子往下溜,身上的汗也就慢慢消了。
不紧不慢赶回工作组交差,我顿时傻眼了———我去送信给他的那个男人就在工作组办公室站着,我送的那封信就在军代表的桌子上!不等我说话,军代表摆摆手:“你先回去,一会儿找你!”我怏怏地回到了值班室。
那个男人走了,我被叫到了工作组办公室。军代表问我:“谁让你送的信?”我脱口而出:“老J。”老J 急了,大声说:“我没叫你送!”还没等我辩驳,负责查账的李科长发话了:“老J,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把责任推给一个小闺女,你不发话,她敢送吗?”李科长这么一说,军代表又一次对我摆摆手说:“没事了,回去吧。”第二天,老J就被打发回原岗位了。女会计又被审查了半个月,她如实交代了写信的原委,最后定案贪污2000多元,免于起诉,由会计改为售货员,每月从工资扣除10元钱退赔。
好多年以后,老J向我道歉。他说,当时之所以把责任推给我,是怕自己与女会计因同事关系受牵连,而我刚就业,又不足17岁,最多就是挨几句批评。我问他为什么我这送信的人还没回来,收信的人却先到了?老J 说:女会计差500元说不出流向,就写信让她曾经相好的男人承认借了500元。那男人看信后吓了一跳,他怕承认了,又要受审又要退赔。500元在那时可不是个小数目,他怎么拿得出!人家一看信是用蔬菜公司的信封装的,就照着信封上的地址送到工作组。人家心急如焚,一个大男人骑车当然比你快了!能不先到?
我说,幸亏李科长说了公道话,不然我也要受纪律处分了。老J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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