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胡同往事 往事如昨

烟台晚报 2018-10-03 09:06 大字

潘云强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老烟台街三马路和解放路口南不远处,有一条东西向的胡同,宽不过五米,长不过百余米,叫民生胡同。胡同里住了差不多百余户人家。胡同口西靠近解放路的地方,是一个自发形成的以卖松柴松毛以及果蔬和日用品的早市,胡同东头有个比较出名的矿工大院,紧邻体育巷。我们5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都是在这条胡同长大的发小。

5个发小捞海参

我们5个人都有外号,在兄弟9个中排行老六的王吉六,长得胖头憨脑,被我们称为“胖子”,从小喜欢大海、想当航海家的高挑文静的刘国兵,绰号是“船长”。瘦得缺斤少两的方悦平,梦想是参加海军,我们就叫他“海军”。大吴长得一表人才,可惜小时候得婴儿瘫,落下病根,手变得像鸡爪子一样。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英国有医院能医他的手,于是张口闭口英国,我们干脆就叫他“英国”。而我因为能胡勒勒几句诗,得了个“诗人”的雅号。我们几个小伙伴不但在一个胡同长大,而且从小学到中学,也是一个学校的。

也许都是海边长大的,共同的爱好就是大海。特别是“船长”,从小就愿待在海边,望着烟台山那些进出港口的船只,做着他航海家的美梦,但这可不是他的全部。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对于一个从小失去爸爸而依靠妈妈微薄工资养活一大家子的孩子,没有什么比帮助妈妈减轻负担更为重要的事情了。因此,他尽量利用课余时间,去东沙滩摸蛤,上烟台山的礁石上捉蟹,到芝罘岛赶海捞海菜,即使冬天,也要穿着高筒水靴下海钓蛏子挖蛤蜊。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国家遭遇自然灾害,很多老百姓几乎揭不开锅,我们5家日子都不好过,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度过难关,“船长”经常领我们赶海。他知道哪里蛤厚,哪里可以找到海蛎子和海肠子,有一种海菜包包子味道特别鲜美,我们经常在风还没完全刹住的时候,冒着被大浪吞噬的危险,去拣拾被风浪打到岸边的海菜。拣上来以后,所有东西全部分为5份,包括在岸上看衣服的“英国”也有1份,这些确实也帮助了我们各自的家庭。最难忘的是一次扎海参,那是一个星期天,我们一行5人,徒步到西沙旺,就是现在的幸福一带,那有一个废弃的造船厂,在锈迹斑斑的船坞底下,是个大海坑,水深有2人之高而且还有暗流,英国在岸上看衣服,我们下去扎,我们两条腿使劲在水面上蹬,以免沉下去,头上戴着玻璃做成的眼罩,可以使眼睛隔离海水,看清水中的东西,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我们深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用手到处摸。气憋得时间越长越好,尽量利用有限的时间,多摸几个海参,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赶紧向水面蹬,把海参放在一个预先系好的布袋里。布袋满了我们就拿到岸上,“英国”把这些海参倒到桶里。这里的海带草不少,有一次我发现在草丛里有几个大海参,一头扎了下去,捞参心切,一不小心腿被海带草缠住了,差点没有上来,幸亏“胖子”在旁边,帮我把海带草弄开了。没想到这里的海参如此多,大家越干越高兴。后来,不知道是谁从沙里挖出了天鹅蛋,这下,我们更来劲了,以至于我被海蜇蜇了好几次,也满不在乎。收获没得说,两桶海参外加大半桶天鹅蛋,还有一些螃蟹。但可惜的是,由于我们没有经验,没有及时对海参进行处理,等我们赶回家后,海参多半化成了水,可是在那个艰苦的岁月,5家人总算是见了荤腥。由于摸参时挨了海蜇蜇,半夜我痛得要死,父母只好把我送到毓璜顶医院,又打针又吃药,折腾了一宿,第二天才强了一些。

拾草和拉地瓜

除了下海,我们也上山,南山的开花石一带,几乎被我们踏平了,小时候我们是疯跑,稍微大一点了,知道该分担家庭的困难,我们就去拾草。那时候煤炭是凭煤本定人定量供应的,不够用,而且价格还贵,早市的柴草也不便宜。我们每个人家里都有拾草的家把什。星期天,我们早早就上了山,专门找草多的地方扒拉,“英国”不能扒,只好用那只好手捡松毛,等我们把自己的都装满,我们再给“英国”扒满。反正南山不远,一天可以跑两个来回。那时候,我们家基本不缺柴草烧。记得有一次,我们正干得欢,见一个人在附近呻吟,原来是远陵夼一个卖梨的村民,卖完梨,着急赶路,不小心把脚扭伤了,脚踝肿了,没法走道了。我们看见他这种情况,二话不说,搀扶着他,一直把他送到村里,拾草的扒子都丢了。这位村民给学校写了封感谢信,为此,我们被学校着实表扬了一次。

在那个所有东西都凭票供应的特殊年代,城市的粮食也不总是在粮店买的,像当时的主食地瓜,烟台市民往往按住在地分片,等下来地瓜时,直接到对口的附近大队地头去拉,以便可以分一些地瓜叶。我们分的是黄务大队,5个家庭的拉地瓜任务,我们承包下来了,“海军”的爸爸在汽车运输公司借了辆地板车,天不亮我们就从家里出发,那时到黄务,只有从大海阳通向南尧的一条路,而且路坑坑洼洼,不平坦,到了地头,已经是中午,我们把妈妈给我们带的玉米窝头和酱疙瘩拿出来,大口吃了起来。等我们装上地瓜,轮流拉车,精疲力尽地赶回家,差不多已是凌晨,全市一片寂静,只有各自的父母着急地站在门口张望。为这事,我们还上了街道的黑板报。

当年糗事成笑谈

我们也不是总受表扬的,挨打挨骂也是家常便饭,其中有几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一次是“船长”和我们正在烟台山看大船,忽然他提议,游到对面的挡浪坝看看,他总是好奇那个坝上的灯,为什么会一亮一灭的。我们都同意了,还是老规矩,“英国”留守,我们4个人游了上去,那天也奇怪,我们前脚刚登上台阶,原来还灰蒙蒙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海面掀起滔天大浪,我们吓坏了,根本没有心思探究挡浪坝的秘密了,只想如何能早点回去。于是,我们向每条归港的船只招手示意求助,没有一条船停下来,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有一条拖船靠了过来,把我们带回去,当然我们擅闯挡浪坝,这是个不小的事,港务局领导通知学校,家长的一顿打是免不了的。一年暑假,我们5个被送到“英国”的老家牟平农村,他的一个远房表亲五叔,种了一亩地的甜瓜,这在村子里是独一份的,老远就能闻到甜瓜的香味,我们几个小子哪能经得起甜瓜的诱惑,又没有钱买,我们一商量,决定晚上去偷一个瓜尝尝鲜。夜里10点左右,我们摸到五叔的瓜地,五叔的瓜棚在地的南头,为了护住这亩甜瓜,五叔没白没黑地忙活,吃住都在瓜棚。我们都趴在地北头,匍匐前进,可“海军”忘了他裤兜里正好有个手电筒,他每向前挪一次,就挤压一下手电筒的开关,开关接通一次,手电筒就向天发出一道白光,把戏揭穿,被五叔逮个正着。后果就是每个人的屁股又尝到了巴掌的滋味。当然,这件事后来也成为我们多年的笑谈。

路见不平就出手

那年月,三马路,厚安街一带,散布着不少的武术社,有个刘氏武术社,是其中的佼佼者,我曾亲自听这位刘武师讲他年轻时候参加全国比赛,还曾见他一个蹿跳抓到一只正在飞的小麻雀。因为我们的身子骨不结实,几个家长商量,买了几瓶白酒,几盒核桃酥,就算正式拜师了,先从骑马蹲裆开始,一站就是一个小时,以后逐渐加码,我们还好说,可怜“英国”,腿蹲不下,手拿不直,练十八罗汉拳的大鹏展翅,那只手,像一只可怜兮兮的鸡爪子,在头顶上晃荡。为此,他没少挨师傅说,不过,练了半年之后,我们的身体状都有好转,好几回,我们路上遇到欺负人的事情,也敢出来打抱不平了。不过,我们记着师傅的话,学武术,不是为了好斗勇狠的,而是为了制止打斗,强身健体的。因此,关键时刻,我们都是先亮几个招式,碰到小打小闹,这一手还真咋唬得住。但是,也有忘了师傅话的时候,一天,在早市上,两个高高壮壮的半大小子,欺负一个瘦小的孩子,非要他给他们买一毛钱二盅的山枣吃,小孩没钱买,两个人抬手就打,把孩子鼻子打出血来了,“胖子”当时就火了,一次混战,双方都头破血流,这次回家后我们挨打挨得特重,每个人的屁股都肿了很长时间。但家长说活该,不能惯孩子毛病,他们的理论是棍棒出孝子。但“胖子”的哥哥就对我们表示同情,他说虽然不该动手,但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精神值得表扬,他是烟台木钟厂的一个小领导,搞了几张电影票,叫我们看了一次忆苦思甜的电影。

这就是我们民生胡同小伙伴的青少年时代,也是我们懵懂而又有些苦涩的青春期。如今,沧桑巨变,民生胡同早已走入历史,由于“文革”的影响,我们中学毕业后都没有考大学,我参了军,“英国”由于身体原因,一直在家待业。其他三个人都下了乡,后来恢复高考,“船长”考上海洋大学,成了国内一个颇有名气的海洋专家,“海军”没有当成海军,考到师范学校,后来在外地当了一名中学教师,“胖子”成了一个国企负责人,现在大家都已经退休。而“英国”在三站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商店,据说,他还到英国去旅游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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