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你的好

烟台晚报 2016-12-16 00:00 大字

姜少杰

傍晚，母亲又打电话来，让我回家拿包子。骑车回家，母亲已将热包子裹了几层，连上我在路上给她买的鱼也全给了我，再三叮嘱：“别脱鞋，赶快回家，全家趁热吃，下回一定不要买东西回来！你只管好好工作，照顾好孩子，孩子考学的事重要。你爸这两天病又强了，别为爸妈操心，你妈现在还行！”回望她日益佝偻憔悴的身影，回望老弱多病的父亲，我不禁潸然泪下。

母亲曾一人担任复式班两个年级的班主任，并教授所有课程达十三年之久。从没听她说过苦与累。我总是难忘，母亲刚给左边教室的一年级学生上完语文，马上带领右边教室五年级的哥哥姐姐们学习数学。最快乐的事是学习音乐：她哼唱一遍简谱，就能打着拍子教唱我们新歌，那嘹亮的歌声伴着她激情荡漾的表情，带给我们无穷的欢乐。校园里有一棵石榴树、两棵葡萄树，当它们硕果压弯枝头时，人们惊讶：这么多孩子，怎么能保护得这么好？他们不知道，从开花到结果，树们新长出的每片叶、每条须、每个花苞，都牵动着同学们的心，我们盼望着能果实飘香。每年收获时，每位学生都能得到一份饱满的果实，还有一大串来自母亲的由衷赞美———母亲总是善于发现每个孩子的优点。得到果实，连最调皮的孩子也会精心包好，带回去与家人分享。记忆中，我从不比同学多得一粒果实，母亲也不曾捎带一颗果实回家。而冬天里，教室的炉子上总是烧着妈妈精心准备的菜根、豆水……近些年，母亲反省自己年轻时太拼命工作，忽略了儿女，而我们对妈妈只有感激，只有理解。而母亲精心缝制的衣裙，则给了我们太多的快乐。记得去邻村总校念书的第一个儿童节，母亲为我做了一件红白格的的确良制服上衣，有机玻璃的白扣子会闪光能变色，袖口则是带扣的卡袖。母亲又用粉红的确良为我做了一条卡腰百褶短裙，这裙子一转圈就鼓满了风，这令上台演讲的我自信满满。又有一年年尾，母亲为三姐和我做新衣，一件前襟上请门口嫂子绣了两大串漂亮的葡萄，另一件前襟上压了两溜淡紫色的花边，为了将那葡萄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母亲不厌其烦，不停地修修改改，一直到正月初一凌晨，这两件衣服才完工，那件葡萄上衣被我抢到手，喜欢了好几年。

我们家有五个孩子，家里每年最少要送两头猪，又养了一大群鸡鸭贴补家用。父亲远在烟台上班，照顾孩子、喂养畜禽的任务自然主要落在了母亲身上。母亲晚上要备课、批改作业，基本就没在11点前睡过觉，也没有在早晨5点后再起床的。冬日的清晨，每当母亲将火炉上的鱼干烤得“吱吱”作响，暖屋里飘满鱼香、片片香时，她满是爱意的长长呼唤声总是让睡眼惺松的我倍感幸福与温暖。即使再忙，冬季母亲也要把猪食温热了再给猪送去，并且喜悦地呼唤着：“喽喽喽喽喽，吃饭喽！”

退休后的母亲还是那样能干，照顾两个外孙女的饮食起居，辅导学业，陪着去学小提琴、长笛，在家指导她俩演奏，那认真那严格，令我自愧不如。患糖尿病的父亲又患上了脑萎缩，母亲每天定时为他打针吃药擦身，安排饮食，俨然是专业的护士。最难得的是，母亲照顾他时总是亲切地长长地呼唤着：“凯呀，咱吃饭（坐坐）喽！”我们姐弟常会买点衣服、吃食孝敬母亲，可每次她回给我们的东西更多：“你妈爸什么都不缺！我买的这些东西都是超市打特价的！我的儿女们也太孝顺了！”母亲总能体谅他人的不易，总是常念叨别人的好。故乡的大妈、姨，相识的邻居、朋友，只要她知道有困难的，总是默默地帮忙，因为，“他们比我不易！”前几天，每天读报的母亲看到经济适用房分配的消息，马上打电话给朋友李大姨，事后李大姨说亏得母亲及时提醒，再晚一天，今年的经济适用房分配就轮不到三世同堂的她家了！还有一次，她看到“无业人员55岁前能一次性缴纳养老保险”的消息，放下报纸就给邻居张大姐打电话，因为妈知道家境困难的她今年8月就满55周岁了。

是的，母亲总是那样热情乐观，似乎不知道什么是疲倦。年过不惑的我苦恼疲惫时也惯于向母亲倾吐苦水，母亲总是耐心倾听，娓娓规劝。她关心他人总是超过关心自己，我们又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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