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绛水话源头 胶东纪胜
张国安
不久前，有朋友看了我在晚报《烟台街》版发表的有关莱茵河和雅鹊河寻源的文章，来电建议我将绛水河的源头也介绍一下。绛水河是龙口市东城区（老黄县城）的一条穿城河流，其发源于莱山及其支脉绛山、杏黄山的交界处，地理情况更为复杂，文化底蕴更为厚重，其源头曾被旧志称为“绛阙仙都”。那么，这条河的源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奥秘？
磨山夼：十里山水画廊
人们通常认为绛水河发源于绛山，是因为绛水河上游有座绛山。1995年版《龙口市志》载：“绛水河，位于龙口市东部，源于绛山。流经东江，城关（现为东莱街道）、羊岚（现已合并于诸由观镇）入黄水河。全长23公里。”翻阅旧志，无论是康熙、乾隆、同治版《黄县志》还是《光绪增订登州府志》也都记载简略，唯有民国版《黄县志》记载较详细：“绛水河，一作洚水河，发源于‘线口’，即莱山、杏黄山间之蒋家山口。莱绛两山西面、杏黄山及龙山东面之水皆入之。上游因山势逼仄河道最狭，故雨后水甚汹涌，奔流十余里至打磨张家村以东始达平原。”
对绛山和杏花山，民国版《黄县志》载：“绛山，一作洚山，乃莱山西北交系所成，由莱山之宽口涧南股尾端之猫头顶西下，低落成一隘口，俗名‘小口子’（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又西陡起而为本山。南端北上第二峰，曰高顶，高约三百八十公尺。又北两峰稍低，第五峰即所谓磨山也，山麓石可制磨，故名。为莱杏两山间之屏坦，又为莱阴绛水两河之界山。”“杏黄山为莱山西北突出之一脉，中间接连处俗名‘线口’，即蒋家山口。绛水源头即在山口之阴。”杏黄山即现在的杏花山。
在当地，人们习惯将莱山看作龙口境内一座独立山脉。广义上，莱山隶属罗山迤北山脉，是罗山山脉之黑山北行独成一脉，只不过延伸到了蒋家山口南处由七甲镇通往下丁家镇的山乡公路拦腰切断，在蒋家山口北面，东、西并起莱山、杏花山二山，继续向北延伸。
绛水河上游是丘陵地带，中游流经城区，下游流经黄水河冲积平原。上游以磨山夼一段风光最为旖旎。磨山夼北起北路水库，南止蒋家山口，长约6公里。在磨山夼中分布着磨山迟家、磨山赵家（包括磨山赵家、磨山潘家两个自然村）、小屯、崔家、南路、北路6个行政村。核心村庄为磨山迟家村。
沿十里山水画廊绛水河谷向山里行进，过北路水库，河道宽阔，呈现大片的湿地。远山近水、小桥流水人家，一幅山水画卷徐徐展开。穿过磨山迟家后，随着海拔逐渐升高，九曲练溪，两旁山势愈渐陡峭，山谷中时常云雾缭绕。快到尽头时，穿过山夼左侧莱山与绛山之间交汇处的“小口子”便进入了绛山东麓，即莱山西麓。东面不远处山岗上便是相传当年秦皇汉武拜谒过的莱山月主祠的遗址。磨山夼西侧是杏花山南北山脉，东侧从“小口子”往北是绛山山脉、以南到蒋家口一段约1公里则为莱山西麓。
旧志载，磨山迟家村迟姓始祖于明洪武年间，由四川迁来居住，距今已有500多年的历史。该村周围是久负盛名的龙口长把梨的发源地，还是龙口“四大梨花观赏地”之一。“黄（指黄县）之艺果树者，磨山迟氏实开其端。”由于得天独厚的历史、自然条件加之近年来政府大力开展的美丽乡村建设投入，古老的磨山迟家村如今已变成了龙口市数一数二的美丽山村。
早年，在磨山夼南部还分散着5个巴掌大小的小村落，从三户五户到十户八户不等。民国以前，这些偏僻村庄的日子过得还算宁静。进入民国后，由于战乱频仍，盗匪横行，这些村庄势单力薄，难以生存，被迫解散。其中迟姓人家并入了磨山迟家村，其他姓住户也迁走他乡。如今在山夼中寻幽探古，偶尔还能见到一些残垣断壁。
豁子夼：绛水河的最终源头
蒋家山口，俗称蒋家口子，是七甲、下丁家镇部分村庄去往老黄县城的必经之路。向南出蒋家口子，便是蒋家水库大坝，大坝尽头便是磨山夼最南头与七甲通往下丁家山乡公路的交汇处。在这里，莱山、杏花山、与南面的川虎龙北顶山脉相峙形成一个“丁”字形山口。蒋家村位于“丁”字路口的西南。蒋家水库以东的滚龙崖一带是蒋家河、莱茵河东西的分水岭。莱山南坡西流之水汇入蒋家水库，沿蒋家河流入罗山主峰北坡的泳汶河。而莱山南坡之水则汇入了莱茵河上游。
民国版《黄县志》不仅指出了绛水河的发源地在蒋家山口之阴，还进一步说明：“莱山西面长涧，一曰豁子夼：上迄山巅，下临绛河谷地，屈折深长约近十里。水泉下泻为绛河最大水源。怪石蹲峙，草树蓊翳，飞鸟往还，樵牧鲜。”本着“河源唯远”、“流量唯大”这两条河源判断原则，将绛水河的最终源头锁定在蒋家山口北侧的豁子夼是正确的。当然，判断一条河流的源头，这两条标准不一定都得同时满足。
莱山有18大夼、72涧、46峰之说。豁子夼是18大夼中数一数二的大夼，也是最具原始风貌的一条山夼。“豁”，本义指残缺，裂开。“豁子”表示残缺的口子。“夼”指二山之间的谷地、洼地（多用于地名）。
沟谷纵横是莱山地貌最显著特点。莱山的众多夼涧，实际是地质构造运动形成的大山身上的皱褶，像大树一样，在一个主山夼（涧）之中往往又衍生出许多分叉来。豁子夼从上至下，由从北往南的四道山沟组成，每道沟中又包含了一些小分叉。豁子夼北界是雅鹊河源头之一的宽口涧南岭；南界是四条大沟的最南侧一条沟的南岭（此岭为莱山东南角南北流水的分水岭）。在豁子夼下游，磨山迟家村截水拦坝形成了莱山水库。莱山水库是村里的饮用水源，站在周围山顶上俯视，莱山水库犹如一颗蓝色宝石镶嵌在高山峡谷之中，辨识度很高。豁子夼四条大沟中，有三条大沟的水汇入莱山水库。其中北侧这道沟，是豁子夼的主干，直通主峰。
从行政区划方面讲，豁子夼是龙口市东江街道、七甲镇和下丁家镇的地理交汇点。这一条大夼分属于三镇的磨山迟家、庙周家、山前邹家三个村共同管辖。庙周家村一般称其“伙子豁”，意思是三镇合伙拥有这条山夼。磨山迟家、山前邹家和蒋家等村通常又称其为“火烧夼”，是因为传说古代这条山夼中曾发生过火灾。
豁子夼水帘洞：奇险幽绝
提起水帘洞，人们往往会联想到《西游记》中的水帘洞。全国有很多以“水帘洞”命名的山洞，豁子夼也有一个。
水帘洞位于豁子夼上游。夼中常有清泉溪流，尤其暴雨过后，大水从洞顶流过，因此，又被山里人称作“水过洞”。水过洞是豁子夼上下的一个地理分界点。山夼自主峰延伸到这里时突然形成一个十多米高的断崖。断崖顶部的巨石崩塌形成一个洞口，仅能容下一个人。今年夏天笔者至此考察时虽值枯水季节，但从洞的顶部仍有水珠向下洒落，点点坠落，恰似珠帘垂挂。在洞口下方南侧岩壁上，不知什么时间被人们凿了一个小碗大小的石窝，水珠滴入窝中，满而外溢。石窝虽非锤錾精工雕凿，却有人文气息，足以解决枯水季节来者在此饮水之不便。莱山庙周家村向导、护林员周福记告诉我，他年轻时采药或逛山时曾多次到这里喝水。
水帘洞周围，大树参天蔽日，怪石密布，芦苇丛丛，耳旁还传来了“布谷—布谷”的悦耳响亮的布谷鸟叫声。不过由于山陡夼深，林木茂盛，要来此处并非易事。水帘洞南侧是绝壁，北侧到山脊的斜坡距离长达百米，沿途荆棘密布，根本无路可寻。那天考察，赶巧老周在山上拾了一把当年莱山着火、救火时遗留的救火耙（这个工具有点像猪八戒用的九齿钉耙）。多亏有这利器，老周用它在前面左右开弓，劈荆斩棘，我们这才免遭不少皮肉之苦。
老周告诉我，在这草木疯长的季节，豁子夼在当地是被视为禁区的，一般很少有人来这里。传说这里生长着一种灰色的俗名叫“烧火棍”的毒蛇，一尺来长，两头一般粗，颜色和枯树枝一样，放在一起根本难以辨认。你不惹它，它不咬你，而一旦被它咬上，毒性扩散很快，根本走不出山谷。听老周讲述，再想像那“烧火棍”的模样，后脊梁都有些发瘆。
在胶东，以“水帘洞”命名的山洞并不多，在莱山还有一处，位于莱山东麓陈家村西面的山夼中，洞内能容好几个人，但论奇、险、幽、绝，不及此处。
油青石：莱山标志性山峰
对油青石，民国版《黄县志》载：“至谷（指豁子夼）之腹部南岭上有巨石巍起，上矗云霄，作图形浮图状。周围峭直，望之约径数丈，似甚平坦高大，较望母石（龙口招远交界处，石城山上一著名山峰）逾四五倍。俗名曰油青石，以其黝暗而名也”。
从莱山南、北、西三个方向，远远地都能看到油青石的雄姿。如乘车行驶于龙口东城区以南的烟滩高速公路，向南可以看到莱杏两山东西对接的山脉。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莱山主峰西南侧突兀的油青石，其顶部呈圆弧状，似莱山主峰的一只耳朵。到近处看，这块巨大的花岗岩山峰则顶天立地，四面绝壁，只有沿东南岩壁上天然形成的石坎，小心翼翼才能登上其顶部。“油青”为一种质地细腻、通透暗如油的翡翠。用油青来形容莱山这座山峰真是恰如其分。这块巨大的“翡翠”，随着观看距离的远近或光线的变化会呈蓝色或墨绿色等颜色。
龙口市民间摄影家、磨山迟家村的戚克龙先生告诉我，早年山里人没有手表，人们上山砍柴或耕种时，习惯于根据油青石上照射的太阳光来判断时辰。油青石东西两侧光滑如削，具有强烈的反射作用。整个上午时间，由于太阳光从东往西照，东面一侧是受光面，西面一侧则处于阴暗面。当人们抬头东望油青石，看到西侧开始光亮增强时就说明日临中天，好回家吃晌饭了；而到了太阳快落山好收工的傍晚时，在余晖的映照下，整个油青石西侧赤壁丹崖，光彩夺目。这种根据光线照射判断时辰的原理有点类似日晷。
关于油青石，在莱山周围还流传着一段神话故事：根据油青石所处位置，它又被称为莱山的“西耳峰”。在栖霞境内的艾山主峰东侧，还有个“东耳峰”。在两山之间的栖霞市苏家店镇境内，有一座孤山名叫蚕山。在方圆几十里内，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它。蚕山与莱山和艾山遥相呼应。传说莱山与蚕山曾是哥儿俩，莱山是老大。有民谣曰“蚕山高，蚕山高，蚕山达不到莱山腰”。有一年哥俩不知什么原因厮打了起来，蚕山咬掉了莱山东边那个“耳朵”，痛得莱山一脚把蚕山踢到栖霞去了，从那以后莱山主峰东侧就缺了个“耳朵”。在栖霞的艾山，也流传着相似版本的传说。
值得一提的是，油青石还是莱茵河、绛水河和雅鹊河这三条河流源头附近的一个地理标志。其南坡滚龙崖以东流水入莱茵河，以西、以北的豁子夼流水注入绛水河，而与豁子夼北面相接的宽口涧内的流水则成为了莱阴河（今称为雅鹊河）的源头之一。
康熙版《黄县志》载：“绛山：东南二十里，绛水河发源于此。广舆记载‘绛阙仙都’即此。”绛阙，指宫殿寺观前的朱色门阙。亦借指朝廷、寺庙、仙宫等；仙都，指仙人居住的地方。如今的绛水源头融山水、田园风光与人文史迹为一体，宛若人间仙境，笔者以为，用“绛阙仙都”来描绘它，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莱山油青石
向导老周在水帘洞前接山泉水本文作者摄
莱山西麓全景
本版图片除个别注明外，均由戚克龙先生（网名大步流星）提供。
如诗如画的磨山迟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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