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崖赶小海
莱州东高西低,虎头崖镇处于渤海的西南端,自东、南、西方向而来的大河,至此汇入莱州湾。变淡的海水,适宜鱼虾蟹贝繁殖。这里,是赶小海的胜地。
赶小海,首先要识潮水。海水每天涨落各两次,白天为潮,晚间为汐。潮汐有规律可循,以农历计,有口诀曰:“初三水十八潮,二十四五落干潮。初一十五明来上(傍明天开始上涨),二十七八黄昏满。”还有简易计算方法:“头尾两天永不变,小月天数无关联。两者相隔十五日,涨落时间都一般。”这规律,只适用于莱州湾,别的海域准不准,不好说。赶小海者只要算准了日子,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大海,是在1947年的五月端午。那天,吃完了早饭,我握着两个熟鸡蛋,一溜小跑来到大祖父家。大祖父的外孙们常住我们坡子村。三表姐(大祖父的外孙女)赵洪英年方十二,长我5岁。我跟她关系特亲。见我来了,三表姐一时兴起,非要领着我去西海玩。大姑家在西小宋村,近海若比邻。得到大人的允许后,我便连蹦带跳地跟着三表姐出了门。
穿过东小宋、西小宋两个村子,过了西小蛤蜊埠,向西是一溜大下坡。再往西北方向走出1里地,便见到海边的大沙岭。高约10米,长不下百米,阳光下金灿灿的,光芒耀眼,难怪又叫金沙堆。
我和三表姐沿着沙岭向北走了几十米,走到了沙岭尽头。向左一转身,蓦然看见好大一片海!涛声阵阵,白浪滚滚,大海之浩瀚,令人震惊。我无意间发现沿海边的青苔上,爬满了锥锥和海钱。锥锥也叫海瓜子,海钱亦称珠珠螺,都是很美味的小海鲜。看着这黑压压的一大片,我如获至宝,只可惜没拿篮子。三表姐自有办法,她脱下我的上衣,解下扎辫绳,将两袖口绑结实。连捧带划拉,不大工夫就装满了两个袖筒。三表姐说她不稀罕,全归了我。
回家后,母亲把海钱清洗干净,锅内水烧开,放进海钱,加一小盅白酒、少许盐,不盖锅、不搅动,待见海钱的镜盖微翘,立马停火出锅。海钱的肉吸不出来,需用针挑出来,味香而鲜,没有丁点苦腥味。
那次赶的海钱能有七八斤之多,遂给邻居每家送去一小钵。对门崔姓老哥哥,年轻时在青岛某公馆做过厨师。他建议我这样做:把螺肉挑出来,择净镜盖,加上葱丝、姜丝、黄瓜丝、绿豆粉丝,加入白糖一丁点,另加香油、陈醋、大蒜汁、香菜段,拌匀装盘,味道强比海米、虾皮。
第二次去赶海,我9岁,哥哥10岁。那年,拔了麦子、打完了场,我俩扛着粪叉、提着用山串柳编的小草篓子,跟着街坊,来到西海岸。碰巧赶上了大落潮,只见潮水退去足有10里远,露出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滩。滩涂上,遍地都是杏核蟹。拾蟹讲究“春拾母子夏捡公”,我和哥哥边走边拾,不知不觉已是小半篓。此蟹壳极硬,肉少味鲜不太腥,适合生呛,所谓一卤鲜。揭开盖,取其膏黄(公为膏、母为黄),舔之尤香。一口干粮一只蟹,一顿饭能吃半碟子,齁得直咳嗽,却欲罢不能。
再往里走,发现有贝类喷浆的痕迹,这是蛏子、蛤蜊的栖身之地。细端详,有类似高粱米一大一小双孔相连,便是黄皮蛏子的透气孔。此物只能用钩子钓,可惜我们兄弟俩都不会。
蛏子、蛤蜊是邻居。当我们发现一般大小、紧挨一起的双孔时,就用粪叉一扎,水柱喷出老高,挖出来,必是灰腚蛤蜊。体大者足有三指宽,极圆、浅灰色,腚部色较深,故名灰腚。皮厚、肉小、味特鲜,晃汤、作面卤是一绝。最大的好处是腹内没有丁点泥沙,食时不用缓水。遇到好天气,蛤不闭口(叫走湾丿,一粪叉一个,掘个10斤8斤是常有的事。
乌口蛤(也叫珍珠蛤),混合生于灰腚蛤蜊之间。它们没有气孔,喜欢群居,一铁锨能掘出十几个。图省事,两人合伙,手搭对方肩,边转圈边用脚踩。受其震颤,乌口蛤争先恐后拱出窝,白花花摆在滩上一大片,任人捡拾。这便是“踩乌口”。
滩涂深处亦有乌口蛤,却个大皮厚,没有一点白模样,焯水后,壳内呈茄花色(绰号“二宝神”)。人们叫它大乌口子,腹内泥沙百淘不尽,食时很容易牙碜。
兄弟俩手忙脚乱一上午,没等到上潮,杏核蟹、灰腚蛤蜊、大小乌口子便把两个小草篓装得溜溜满。
放了暑假进了伏,庄稼地里挂了锄,无所事事。同学、玩伴各忙各的,钓蛏子、提狗光鱼,整日见不着面。
狗光鱼,别名傻子鱼,类似小光鱼,鳞极小、头大、身细、尾溜尖,大者也仅一拃长,不腥、不鲜、没鱼味。图吃个稀罕,我们村的老人及半大孩子,入伏后常结伙去提狗光鱼。
我们家斜对门的街坊嫂子任英芝,娘家在西大宋,为闺女时,也曾赶过海、迎过网、摘过蟹、提过鱼。听说我也想去提狗光鱼,她急匆匆跑回娘家,取回5个八成新的提网,送给了我。网是用铁铝合成一小指粗细的圆条,圈成直径50厘米的大圈圈。用三股合一的风筝线织的网,网扣筷顶大,固定在网圈上。绠长80厘米为宜,太长提不起来,短了会被海水吃了浮漂。
1951年,时值中伏,我跟着西胡同的会祥老二哥,去提狗光鱼。正赶上小落潮,走进海滩,见到杏核蟹、“花丽鬼”(一种花盖小蟹)和浅水湾里的虾婆婆(爬虾)就拾起,装入布袋,作为提鱼之饵料。
大约走了1个点儿,终于走进深及大腿根的水域。先来的早已横向排开,后到的只能另起一行。我按照老二哥的指教,先将饵料(多是杏核蟹)用嘴咬作两半,三五个即可,放入提网中,一手提着网浮,一脚踩着网,慢慢下到海底。两网相隔五六步。一会儿,5个提网俱放妥。
从第一网开始,靠近一步之距,用手拍起水花,洒落在网浮上,鱼便静伏不动。猛然间提网露出水面,狗光鱼便陷在罗网中了。一网所获,多者有十几条。补上饵料,放回原处,紧接着再提二、三、四、五网。往返一次,大概得10分钟。时隔久了,饵料易被鱼儿吃光后逃之夭夭。家乡有谚语“人之精,尤似痴狗光”,颇有深意。提网之获,不只狗光鱼,有时还有“小布鸽郎”、小偏口、小鳎米、小梭蟹等。
涨潮在即,收网返回。回到家一清点,黑色小加吉鱼3条、巴子鱼七八条、偏口五六条,一条鳎米鱼少说也有4两重,其余尽是狗光鱼,总共能有六七斤。
10岁顽童手脚麻利,所获倒比大人多。母亲高兴之余,把鱼挑了户,大者留着鲜煎,中等的用盐卤片刻,趁着好日头晒干,留着日后或煿或熥或烤。捣碎大蒜,陈醋调之,鱼虽无味,酸辣佐之,尤能揽饭。至于个头最小的那些,拌上面粉,打上一个鸡蛋,上锅煎成饼。少放盐,当菜亦当饭,物虽贱却也吃个新鲜。
任家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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