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统治下的宁海州

烟台日报 2021-12-14 08:30 大字

□曲延科

金朝是女真族于十二世纪建立的一个王朝，历时120年。女真族建朝之前，仅仅是分布在黑龙江、松花江一带的一个靺鞨族部落联盟。公元1115年，他们击败了辽国，征服了高丽和西夏，建立了金国。之后，又开始南下掠夺大宋的疆土，于1126年攻破了宋都开封，掳走了大宋皇帝宋徽宗、宋钦宗及宗室三千余人，夺取了淮河以北的大片疆土，逼迫南宋皇帝签订屈辱的议和协议。至1234年1月被宋军消灭，金朝统治了中国北方119年。这期间，位于胶东东端的宁海州实际有101年处于金人的统治之下，在这百多年里，宁海州的状况如何呢？

金初剿匪，宁海州区划变更

宋高宗建炎2年（1128），金人攻占京东东路（山东）各州郡，宋朝官员纷纷南逃，东牟郡（即后来的宁海州）沦陷。金兵虽作战凶悍，但国小人寡，又是马背上的民族，治理国家的文官极少，一时难以对已被侵占的各州郡进行管理。其时，宋朝已延续168年（960—1128），宁海州百姓承平日久，人不知兵，突被金狄入侵，社会顿时陷入混乱状态。

此时，一干民众不服金狄一蕞尔小国的统治，奋起抗金，同官府作对。一些宵小见有机可乘，也聚众起事，打砸抢掠，侵扰百姓。特别是沿海一带，盗贼蜂起，其“负海数百里间，独恃险僻，扰毒无所忌，而往来剽掠者，两水为之冲，民不得安（《牟平县志·民国版》）”。

金人为平定海上盗匪，命已归顺金人的登莱山砦统制、登州人范温，率兵围剿，然战之不胜，贼寇愈发猖狂。

金太宗天会8年（1130），金人实施以汉人治理汉人的策略，册封投靠金人的原济南知府刘豫为大齐皇帝，加强了对山东的治理。

刘豫，景州阜城（今属河北）人、元符进士，宋宣和末年任河北西路提刑官，金人南侵时，弃官避乱，逃至浙西仪真。宋高宗建炎2年（1128）正月，任命其为济南知府，当时山东盗贼横行，刘豫不愿赴任，请求到江南一带任职，被宰相拒绝，刘豫忿怒而去。当年冬天金兵围攻济南，派人对刘豫加以利诱，刘豫杀死不肯听命的勇将关胜，用绳子从城头坠下，归顺金人。

刘豫当上了傀儡皇帝，次年把京东东路改称为山东东路，废东牟郡，置宁海军，领牟平、文登两县（元地理志：伪齐刘豫以登州之牟平、文登二县立宁海军）。同时，于牟平西境辟出之（芝）罘山、清阳水，置福山县（齐乘：“伪齐阜昌2年（1131），以两水镇置福山县”），自此福山脱离牟平县境，自立为县。

调整了胶东东部的行政区划后，刘豫加强了文登、牟平、福山一线的政权建设和军力部署，全力对海匪进行围剿。新建立的福山县地处冲要，扼盗匪咽喉，有力地钳制了盗匪往来活动，在各军事部门的联合打击下，匪患不久就被平息。（《王炎·福山令题名记》：刘豫置宁海军，并于两水镇置福山县，扼其咽喉，盗始就抚。）

这次治理匪患，从宁海州的版图中辟出个福山县，自唐延至宋代的东牟郡也变为宁海军。金大定22年（1182），宁海军升为宁海州，“宁海”之称自金初一直沿用到民国3年（1914）。

七十余年的稳定发展期

天会15年（1137），金太宗下昭废弃了刘豫建立8年的齐国，宁海州又回到金人的直接统治之下。其时，尽管宋、金之间战事不断，因宁海州寓于胶东东端，受波及相对较少。特别是海陵王完颜亮从金上京（今黑龙江阿城）迁都燕京（今北京），北京成为金朝的政治中心后，金朝仿照中原汉制的一些传统，建立了一些新的政治社会制度，实行了一系列治理国家的新举措，宁海州受益，进入了70余年的稳定发展期。

对官员实行新的衡量标准。女真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原来对人才的衡量，主要是以战功论高下。建国后，开始选拔能治理社会、精通经史、爱护百姓、善于教育感化人的人才。到了章宗完颜景，对于能管理社会的人才更是求之若渴，他于明昌4年(1193）正月初一对群臣说道：“要告诫有关部门，官吏有用心教育感化（汉人）的，可以越级提拔重用。”宁海州刺史完颜衷于大定中任宣锐军都指挥使时，一年大旱，受命到五台山灵潭求雨，其步入深水中，虔诚祈祷，雨遂下，当地人刻石碑纪念他。任宁海州刺史期间，其平赋役，不扰民，体恤民情，深受州民尊崇，金廷破格擢拔其为顺义军节度使。其离任后，州民为立遗爱祠。

注重选用汉人人才。熙宗皇统2年（1148）11月，左丞相宗贤、左丞秉等奏报说，州郡长吏应当一律用本国（女真）人。熙宗说：“四海之内都是朕的臣子，若分别对待他们，怎能做到平等。从现在起，女真人及各族人，都要量才任用。”根据史志记载，在担任知宁海军事、宁海知州的官员中，赵鉴（章丘人）、杨公彦、杨用道等都是汉人。其中杨公彦被授信武将军晋上骑都尉袭封弘农县开国子，莱阳进士赵植任宁海军司李参军事，擢升汾州判官，封天水军开国伯。郭家埠（现属文登）人郭长倩是宁海州才子，曾著有《昆嵛集》《石决明传》《义师院丛竹诗》等，被金人擢拔为秘书少监兼礼部郎中。据大定28年统计，当时金朝实有官员11499人，其中女真人4705人，汉人6794人。

金人为了网罗人才，加速选拔官吏，很快就实行了科举考试制度，并为考选进士、举人培育生源开始发展教育。海陵王天德3年（1151）建立了国子监，大定6年（1166）成立太学，逐渐地方上的学府也开始成立，并增设州学。金代对学校的教师要求较高，每所学校设教授一人，选择完成五次考试或者五十岁以上的进士为教授。金代宁海州学的情况史志并无记载，却记载了金代科举考取的人才，如弃官学道改名马钰的海上七真人之一马从义，是天会间进士；由安德令累迁至骑都尉、晋朝列大夫太远开国男赐紫金鱼袋的郝家疃人郝俊彦，是天会癸丑（1133年）进士；全真教教外挚友、大定间本州学正范怿殿试及第，其子范景纯是贞祐初进士。

那个时期宁海州的农业发展状况，史志没有记载，但金史却记载当时州县一级都设立了劝农官员，引导督促百姓发展农业生产，制定一些政策，鼓励农民发展农桑。金世宗大定29年（1189），下令百姓储备的粮食不作为财产，不用缴纳财产税，鼓励农民多打粮食，多储存粮食，以备灾荒年急用；金章宗明昌3年（1192），下令百姓产业和田地减少十分之二的税收；由于实现了一系列富农政策，使统治区的农业生产逐渐恢复和发展，作物种类增加，农业生产技术进一步提高。

兴起和发展海上全真教是金代宁海州最风光的事情。烟霞洞，一个镶嵌在昆嵛烟霞山上一处面积不大的小山洞，因位置和景观独特，被全真教的祖师王重阳相中，成为全真教的发源地和祖庭，造就了名扬华夏、影响中国几百年的全真教。从这里走出的全真教七真人，除栖霞人丘处机、掖县（现莱州）人刘长生，其余五人马钰、谭处端、王玉阳、郝大通、孙不二都是宁海人。王重阳从大定8年（1168）起，在此历经六个月，基本完成了全真教学说理论的创建工作，确立了全真教教规，选拔组建了全真教的骨干队伍，成立了全真教的基层组织，又以烟霞洞为大本营，先后于登、莱、宁海三州建立起三教七宝会，三教金莲会，三教三光会，三教玉华会，三教平等会五个全真教基层组织。在此基础上王重阳又抱着“吾将来使四海教风为一家耳”——把全真教推向全国的理想，在大定9年（1169）10月，带领丘、刘、谭、马四大弟子，离开山东，奔赴陕西传道，全真教也由山东宁海走向全国。

全真教得到金朝廷的大力支持。王玉阳先后两次被召入京，大定27年（1187）赴京，金世宗赐二品俸禄及冠、简、紫衣等，回乡时，赐钱20万为路费。承安2年（1197）再赴京，金章宗称其“清明在躬，志气如神”，赐紫衣，绫罗、绢各2千匹，每月发给饮膳费白银200两；金泰和2年（1202）章宗请刘长生至北京，待以上宾，为留数月，赠辅化明德真人。七真人果然不负“君”望，在全国各地云集徒众，讲道传法，为巩固金朝的统治，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金末战乱，宁海州人口仅剩十分之一

金泰和6年（1206），元太祖成吉思汉建立了蒙古政权，以金国杀死其宗亲咸补海罕为由，开始讨伐金国，山东陷入蒙、宋、金三国的拉锯战，宁海州也陷入战乱之中。

先是，金宣宗迁都汴梁（现开封），变本加厉横征暴敛，激起民变，山东益都鞍材商人杨安儿、潍坊贩牛马为业的农民李全、沾化进士董友等先后起兵自雄。“红袄军”首领杨安儿日渐做大，金宣宗贞祐2年（1214），山东路统军安抚使仆散安贞受命讨杨，于益都打败红袄军，杨安儿奔莱阳，莱阳刺史徐汝贤以城降。再攻登州，刺史耿格开门纳降，并将大印交付杨安儿，杨安儿拥兵数十万，声势大振，遂建立反金政权，改元天顺。接着杨安儿率兵围攻宁海，宁海州刺史不战而降，宁海州百姓避免了一场战乱。不久金安抚使仆散安贞率军前来镇压，登莱、宁海等州县相继失陷。年底，杨安儿与部下汲政等乘舟入海，为舟人曲成陷害，堕水而死。宁海州又回到金人手里。河北河间人、金明昌2年进士乌古论荣祖继任宁海州刺史。

同年，蒙古军来攻宁海，这一次宁海百姓不再幸运，刺史乌古论荣祖据城力战，城破，荣祖战死。

金宣宗兴定5年（1221），莱州百姓曲贵杀死节度经略使内族转农，自称元帅，联合宋军占领莱州城，东攻宁海，宁海州又陷战乱。山东招抚司派遣提控王庭玉、招抚副使黄掴阿鲁苔等征讨曲贵，平定叛乱，活捉曲贵及伪节度使吕忠等十余人，派阿鲁苔保卫宁海，安抚百姓。

与杨安儿同期聚众起义的李全，宋开禧北伐时参加起义军，配合宋军抗金，宋嘉定11年（1218）降宋，任京东路总管，官至招信军节度使，“以兵纵横登莱间者累年”。宋宝庆3年（1227），李全在青州被蒙古军所围，又降元。金哀宗6年（1229），已是元山东淮南行省的李全，命董友为前驱，率军攻占宁海，又经历了一场鏖战，最终蒙古人取胜，自此宁海从女真人的手中进入蒙古人治辖时期。元人任命董友为宁海州刺史（董友从此落籍牟平，城内董家庄董氏即其后裔）。

自蒙古军攻金至宁海州归元的20余年，宁海州百姓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难不仅来自州外，也来自州内。

据《牟平县志·民国版》记载：宁海州陷入战乱之时，本地贼寇四起，他们万千为群，啸聚山林，依南山北海之利，来去无踪，又好勇斗狠，常捉人以充食，百姓苦不堪言。其时，县城东南百里之外的鲁宋里村（现更名万户姜家，属乳山市），有位义士名姜房，为保卫家乡，带领一支由青壮年组成的义旅，奋起抗贼，他们“冒危难，历艰辛，转战南山北海，披坚执锐数年”，终于斩获了匪首，剿灭了余党，宁海一带始以安宁。因姜房平贼有功，被元人特授以本州同知之职，后刺史董友随李全西去征战，遂升为宁海州刺史兼知事，管民长官，兼胶潍莒密等处总管万户——万户姜家村以此得名，赐金符，褒封上护军天水郡开国侯。

金末，遭遇20余年的战乱和匪患，“宁海一带，赤地百里，荆棘丛生，斗米至数十千且不可得，盗贼官兵以至居民更互相食，人肉之价，贱于犬豕，肥壮者一枚不过十余千”，宁海州百姓死于战乱、冻饿而死不计其数，加之外出逃难者，人口十不剩一。经查，金地理志，宁海州辖牟平、文登二县，户61923；元地理志，宁海州仍辖牟平、文登二县，户5713，人口15743，元初户数，较金不及十分之一，而丁口每户不足3人，离乱之后孑遗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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