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轶事

达州日报 2018-07-06 00:00 大字

父亲1929年生于山东省海阳市大薛家村。因为亲眼目睹了日本鬼子杀害我爷爷,所以他16岁就和几个同乡一起参加了革命。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父亲勤快好学,被安排在部队从事医疗工作。他先后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出生入死,多次负伤。

当年在大薛家村参加革命的共有40多人,但抗美援朝后幸存下来的就只有父亲一人了。1955年,父亲被授予上尉军衔。2015年,他获得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2016年10月1日,就在国庆节那天,父亲与世长辞。

(一)

父亲小时候经常给太爷爷卷烟叶,所以他8岁就学会了抽烟。在淮海战役中,敌军发起突如其来的包围,把他和战友们困在阴冷刺骨的池塘里一天一夜,让他落下了支气管炎的病根。再加上抽烟,父亲的呼吸有段时间非常困难。68岁那年,他做了阑尾炎手术。因为咳嗽会引起切口疼痛,他索性戒烟。

在战场上,父亲有一次中弹,弹片离腰椎太近,当时无法取出,所以落下了残疾。解放后,但凡季节变换,他的腰部就会岔气,卧床一两周是常有的事。

父亲年轻时候英俊而豪爽,与优雅靓丽的母亲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在真爱面前,他无惧母亲是国民党文职校官之后的身世,硬是给我们兄弟四人撑起了一个家。虽然这个政治因素多少影响了父亲的工作和发展,但他却从不在乎。他一生坦荡,活得光明磊落。

和不少山东人一样,父亲的酒量不错,还有点酒瘾。他经常把酒装到军用水壶里解渴,甚至还用酒精兑水来过瘾。除了每个月交给母亲的抚养费,他的工资基本上都花在酒上了。他最好的老战友也爱喝酒,年长他几岁。他们经常在一起不醉不归,直到老战友因为肝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去世。我记得父亲是在生命的最后两个季度里,才无奈地与酒作别。

1969年,父亲随修筑襄渝铁路的部队入川,我们全家才真正团圆。父亲刚到四川那几年,脾气并不好,偏偏大哥当时顽皮,不时离家出走。父亲带人翻山越岭把他找回来,然后绑住他的手脚,用皮带狠狠地教训。母亲拦不住,只有让我和三哥去求助父亲的另一位老战友朱东阳叔叔来解围。有一次,不知大哥又闯了什么祸,父亲气得要拿出手枪来崩了他!吓得母亲死死抱住父亲的双手,叫大哥快跑。

父亲只打过我一次,是因为我和小伙伴偷偷到河里游泳被人告发了。当时他挥舞着皮带大声责骂,我心想这次可能要被打惨,但结果却只挨了一记不太重的耳光。也许那时候他还认为我是一个比较听话的孩子吧,所以吓唬吓唬就够了。

(二)

父亲在部队待了33年。后来,像他一样有些文化的老战友都先后被提拔到了更高的岗位,而他却仅以团职的身份转业到了地方。值得欣慰的是,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平安度过了那些年的各种运动。

父亲很爱护自己带的兵,经常资助家庭困难的战士,还多次不惜脸面请求老战友帮忙把转业的部下夫妻安排在同一个城市。所以他的部下都非常感激他、尊敬他。不管是回家探亲或是旅游路过,他的部下总会专程前来拜望,父亲也总是非常热情地迎来送往。

到地方工作后,父亲的脾气好了很多,被大家称赞为和善的“糯米老头”。由于自己受到过非人的委屈,所以他尤其注意不冤枉任何人。对于群众举报的情况,他总是认真核实,耐心听取当事人的申诉,严格把握批评教育与纪律处分的尺度,让受到调查和处理的同事都心服口服。

离休以后,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国家大事。只要身体允许,他每天都会看报看新闻。他思维活跃,经常在茶余饭后和我们一起分析时事动态。他坚持参加离退休支部的活动,即便是因为耳背不方便出席宣讲会,他也要在晚上抽时间来阅读会上的文件。

(三)

虽然从部队转业到四川工作生活了近40年,但父亲并没有完全融入巴山蜀水。他可以听懂很少部分的四川话,却一直不会说四川话,只会讲地道的山东话。

父亲有些洁癖,身上的衣物总是十分整洁。即便后来都弯腰驼背了,他也会让母亲帮忙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不像有的老人那样邋邋遢遢。家里的地板卫生基本上都是父亲做,就连外面的楼梯间他也经常清扫,一直持续到80多岁。

我们几兄弟很早就想请保姆来照顾父母,但父亲一直不同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担心保姆的卫生习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除了在世的最后两年确实有点体力不支,父亲上下楼梯时,即便有些气喘也从来不扶栏杆,因为他嫌栏杆有点脏。

暮年时光,父亲的胃口渐弱。鸡鸭鱼肉都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趣了,唯有海鱼和鲜虾还能激发他的一些食欲。我有点好笑,也有点感伤。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感觉我正在一点点地失去他。

(四)

虽然出生在农村,又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但父亲对饭菜却不怎么将就,遇到美食还略有馋相。有一年夏天,母亲炖了排骨冬瓜汤,刚刚端上桌,父亲就夹起一块冬瓜咬下去,然后哎呀一声,他又吐到碗里。张开嘴巴一看,上颚被烫了一个大泡。

还有一年端午节,我陪他吃粽子,他说他小时候最喜欢找爷爷要钱去买白水粽。他把粽子剥皮后串在一根筷子上,让粽子的两端软软的耷拉下来,吃起来又香又糯。

上世纪末,我去浙江出差,发现当地用黄酒煮的大闸蟹味道不错。回家后,我依葫芦画瓢做给他尝鲜,结果他一连吃了好几只!让我一度担心他会因为受不了蟹寒而腹泻。

父亲对厨房颇有依恋。不管是母亲还是兄长掌勺,他都爱在门口徘徊,甚至还踱到厨房里去观望。当然,多数情况下他都会被我们请出去。尤其是在过年过节的繁忙时候,我们甚至会叫他不要进来添乱。但父亲从没有因此而生气,相反,他还经常在饭后主动去刷锅和洗碗,一直到80多岁。

后来,父亲的行动确实不太方便了,我们就建议他不要再洗碗了。但他只要能走动,每个月都会拿着电筒到厨房的盥洗盆边,弯下腰去查看水表的数字。父亲就是这么一个对生活认真的人,虽然这个动作时常让我们后怕。

父亲的牙齿不太好,所以家里的食物通常都煮得比较软烂,搞得兄长们有段时间回家吃饭都没什么胃口。父亲一直偏好北方口味的饮食,没有吃辣椒的习惯。即便遇到特色鲜明的川菜,他也很少动筷子。但有一次例外,他竟然主动夹了一块又麻又辣的凉拌鸡!我们都非常惊讶,但他吃下去之后的表情却异常平静,让我们难以置信,更难以忘怀。

□薛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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