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慢慢长大 张炳峰

女儿上大学一年，成长变化非常明显。“五一”假期，她与同学回延安学习研究红色文化，撰写大一学年论文。

“小棉袄”回家，我们喜不自说。29日一大早，妻子拽我起床买菜做饭，本想陪着女儿和她同学上宝塔山、去枣园……被拒绝了。妻子怨愤地欢喜地炫耀地微信圈发牢骚：“熊孩子！不带我玩，无聊！睡觉！”

女儿返校一段时间，妻子常念叨女儿“白眼狼”。说上学期每周五与家里还通一次电话，现在发微信也不回。我宽慰揶揄妻子：你手中风筝线快断了。

与女儿通话，妻子在旁边厉声道：立个规矩！叫“憨女子”每周五必须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

女儿出生前后折腾得要人命。

1998年元旦前三天，距离预产期五十天左右，妻子突然整天整夜腰痛不止。熬到天明坐班车进城，住进县医院输液七天，疼痛持续。剧烈疼痛时，大夫也束手无策，无奈就让服止痛药。

看着妻子痛苦难耐的神情，曾试着商量：要不把孩子做了？妻子却坚定要生。住院第七天早上，主任查房，说下午市上领导来院检查，可以出院，估计是胎儿压迫输尿管。

带着愤慨和埋怨，当天转到延大附院，又是一番重复检查折腾，方确诊肾积水。一位女大夫处方开了瓶维E胶囊，服罢两天疼痛减弱。

祸不单行。返回县城刚住下，爷爷去世，只好回村送老人家最后一程。返回县城，妻子埋怨把她重身子扔在城里无人管，头天晚上起了一身荨麻疹，差点死了！

2月7日晚11时45分，6斤重的女儿降生在宜川县医院，“作品”就这样问世。看着产床上哇哇大哭、舞动手脚的女儿，曾问自己：我这就当爸了？

妇产科当天值班大夫叫“黑女子”，妻子高兴她接生。妻子曾在县医院实习，了解她技术好、脾气坏。初次产检“黑女子”说：“宮口开一指，后半夜生，可能剖腹产，不准吃饭。”

妻子不想剖腹产，担心自然生空腹不给力，陪妻子偷偷去夜市吃了一小笼包子。

二次产检“黑女子”问知吃饭时，斥责妻子为什么不听话？一阵肚子太饱怎么剖？我和妻子吓得不敢言传，幸好妻子大妈是同科室大夫，说那就让顺产算了才解围。

妻子大妈留我在产房，目睹女儿出生全过程，彻底见识什么是人生人怕死人，什么是脱皮掉肉撕裂的痛，什么是鬼门关走一回。妻子产道撕裂大出血，“黑女子”艺高人胆大，三下五除二缝合，产后见她写了份病例分析报告才下班。

女儿生来哭闹不止，我和妻子白天黑夜抱在怀里哄。她睡着了我俩赶快抓紧时间休息，一个月下来累成狗了。

时间一长，女儿爱哭的名声传了出去，寿峰街面上人人知晓了。

我母亲着急，曾托人在黄纸上写了一张哭郎表，“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叫贴在电线杆上，但仍然哭闹不止。村里来人到乡上，我母亲捎话问的总是孙女再哭不哭。

女儿的尿屎垫子每天要换洗多块。女儿的哭闹可能是拉肚子不舒服所致。寿峰乡卫生院大夫邓润民曾在女儿肛门穴位打封闭针，管用仅仅一天。

八个月后，有经验的老人怀疑是母乳问题，建议换成奶粉，结果女儿大便恢复正常。黑瘦黑瘦的身体很快好起来了。

女儿长大后，常说她妈的奶是拉肚子奶。妻子反击，就这烂奶水还喂大了你。

黄河沿岸，偏远农村封闭落后。1996年老家寿峰才通上电，看上电视。乡下教育资源严重短缺。女儿五岁时，妻子铁了心要进城安家照顾女儿上学，指责我、怨恨我，说害她留在大山里半辈子，还想害女儿一辈子！

2003年1月，我从乡政府调入县政府办公室工作。十年乡下生活就此画上句号，女儿上学问题自然解决。

这十年，我的获得感颇丰，收获了爱情，有了宝贝女儿，建立幸福家庭。

这十年，在妻子和女儿陪伴下，我教过书、育过人，下过乡、上过山，催过粮、要过款，收过税、干过仗，骂过人、挨过批，低过头、直过腰，受过气、得过意，哭过、笑过，唱过、跳过，累过、怨过，醉过、疯过，傻过、醒过，舍过、得过，无聊过、浮躁过，胆怯过、窝囊过，煎熬过、绝望过，小人过、大肚过，放弃过、无耻过，冷静过、超脱过……

一个农村孩子，没钱没权没势没本事，每向前走一步简直难于上青天。我又是幸运的，遇到了好人、贵人和高人，实现进城愿望，使女儿享受到优质教育资源。

亲情的支撑和动力无限永久。记忆中，一次下乡归来，三岁女儿远远地看见我，高兴地叫着爸爸，蝴蝶般地飞扑而来。双手接住女儿搂在怀里，惹得街边几位同事“啧、啧、啧”咂舌，嚷叫着“幸福死了”，一身疲惫荡然无存。

女儿淘气、善良、倔强、细腻。三岁时，妻子同事冰柜放疫苗可能让她看见，一时疏忽，女儿偷吃了好几颗脊髓灰质炎疫苗糖丸，吓得我们不知所措。四岁时，玩豇豆卡进耳孔，求县医院耳鼻喉科大夫掏出来。初三时，认为班主任调解她与同学的争执不公，直接与班主任据理争辩……

请班主任及代课教师座谈交流、表达歉意。班主任一边夸女儿优秀，一边自谦替我们照顾不周。那天的酒，我喝的醉得一塌糊涂，不知所云。

女儿接受九年义务教育顺利完成。中考成绩一出来，班主任与妻子电话沟通好长时间，希望女儿留在宜川中学读高中。女儿恋家，选择延安中学上学。

备战高考简直是一场攻坚战。需要学生、家长、学校、社会、政府等多方支持参与，更需要从高一用心抓起。

我和妻子一念之差，安排女儿住校锻炼集体生活能力，放松了管教。也可能是女孩子上高中后进入青春期，一时间滑入平行班学习。这次变故对女儿打击实在太大，曾要转回宜川中学上学。

那天是高二第一学期开学。接到女儿来电，我和妻子赶快去延中了解情况，做女儿思想安抚工作。因出门走得急，忘记关煤气灶火。两小时后返回家中，一小锅羊肉碳化锅中。烧焦的肉烟味，充斥着整栋楼房角角落落。差点引发火灾事故。

高三时，我和妻子赶快在延安中学就近抢租了一套学区房、陪读冲刺，请代课老师座谈叮嘱关照，请学校拔尖老师高价补课。

高三学生学业负担重、任务紧、模考多。女儿每晚解题复习到十二点钟左右，有时累了，趴在写字桌上就睡了。我和妻子经常半夜起来，敲着女儿卧室门叫醒她，要求关灯，睡床上休息。一年下来，女儿整整瘦了一圈。

为了保证女儿学习精力充沛，一日三餐，我和妻子变着花样做饭菜，确保吃好。有时也提着饭盒，加入校门口送饭家长队伍行列。

高考结束，女儿被西安某大学录取。

秋季开学，送女儿到校报完名，女儿就是不让我和妻子当天返程。

酒店休息，女儿硬是挤坐在大床头我和妻子中间，蔫蔫的、低着头、不说话。妻子故意有一句没一句地东拉西扯、调节情绪。我烦！不想言传。我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女儿这一代人生活在城市里，成长在新世纪，一生可能不再经受乡下的艰苦和磨难，但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和挑战。

“十一”长假结束，女儿离家返校前，妻子又是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友好同学，好好念书、自立自强。回答总是啊啊啊、是是是。

我告诉女儿，单位同事孩子安鑫，大学毕业在美国读研、读博士后，准备将来参加国家千人计划回国作贡献。女儿说：这对她压力太大，她试试考研。

延安火车站送别女儿，我也下县城上班。傍晚，妻子朋友圈又发感慨：都走了，又留下“臣妾”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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