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楼下忆钟声
李学仕
浑浊的洛河缓缓流过富县县城,蜿蜒的“S”形河道将县城分隔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新修的鄜城大桥像一弯亮丽的彩虹,将沙梁街和老城区连接为一体。桥的两边,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这是富县最繁华的地段。我每一次从桥上经过,总是不经意想起那座楼——悬挂过宝室寺铜钟的保大楼。依稀里,伴着晨光迤逦、暮鸟飞旋,悠扬飘渺的钟声在鄜州的天空下荡漾、荡漾。
富县是一个美丽而古老的地方,白狄在这里放牧过牛羊;魏国的将士在这里修筑过雕阴邑;秦国大将公孙卬在这里指挥了一场龙争虎斗的惨烈厮杀,为大秦的一统伟业奠定了基础。富县“五路咽喉”的战略之利,得到隋唐王朝的重视。隋大业初,将上郡治所从杏城(今黄陵县)迁至富县。唐武德元年复为鄜州,贞观二年(公元628年)加为都督府,贞观十三年(公元639年),一代名将、鄂国公尉迟敬德任鄜州都督;建中初,渭北节度使治所从坊州(今黄陵县)迁治鄜州(今富县),领鄜、坊、丹、延四州;中和二年(公元882年),以鄜坊节度使号为保大军。繁荣的盛世唐朝将富县历史文化推上了一个辉煌的巅峰。尉迟敬德修筑鄜州城的故事成为一段流传千年的佳话。他修筑的鄜州城,历经岁月的洗涤,留给
后人的除了倚西山逶迤而下的老城墙,还有鄜州城北门楼,也就是因唐置保大军而得名的保大楼(又因曾悬挂宝室寺铜钟称为钟楼)。
保大楼因唐朝的强盛而生成,而让它史海存名的却是曾经悬挂在楼上的宝室寺铜钟。宝室寺铜钟,重3000斤,铸造于唐贞观三年(公元629年),以诞生最早而享誉“天下第一古钟”的美称。钟体上的精美纹饰和内涵丰富历史文化信息的铭文,让其毫无争议地成为了富县的“镇县之宝”。来富县游览的客人大多是冲着铜钟而来,不管攀爬太和山的石阶有多辛苦,总要去一睹宝室寺铜钟的铸艺精湛和风采绝伦。
唐朝的夜空如今天般的安宁,巡过五更的更夫打着哈欠钻进了被窝,鄜州北门城楼上的戌卒望着远处苍茫的天际略有倦意,此起彼伏的鸡鸣从城外的农家传来,偶尔还有几声犬吠。铛……,清脆悠长的钟声从保大楼上响起,回荡在鄜州城的清晨,赶走了戌卒眼角的倦意,惊醒了钟楼上晨鸦的美梦,迎来了鄜州城日如一日的平常。
城外的农家里,炊烟袅袅升起,勤快的农夫抡起铁斧准备劈柴,早起的妇人趁空在菜园里浇灌,家中的青年男子从玉女泉挑回了清冽甘甜的泉水。圣佛峪的巷子里,豆腐店的老板已经推着木车沿街叫喊,车上的豆腐清白如玉,还散发着豆香味道的热气。南、北校场不时传来士兵晨练的呼喊声。洛河上的摆渡人喝过香甜的豆浆,捋着苍白的胡须,带上斗笠,解开绳索,将木船推下水中,开始了一天的营生。太阳跳出东山的峪口,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厚重的城门吱吱呀呀发出响声,城门前早已聚集了许多商贩走卒一众人等,出城的、进城的,犹如洪水般,在城里交融、汇聚,然后四散开来。南来的、北往的、
打尖的、歇脚的、住店的、吃饭的、骑马的、坐轿的、挑担的、赶车的………,街上顿时热闹了起来。当铺、杂货铺等店家打开店门、支起窗户,吆喝起来。客栈美艳如花的老板娘,斜倚门前招揽顾客。小轩窗里,员外家的小姐伸了个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转身继续睡去。鲜花盛开的桃树在晨风中晃动,沁人心脾的花香伴着飘落的花瓣扑鼻而来,俊俏的丫鬟和银铃般的笑声同秋千一起荡上墙头。于这闹市里,侧耳旁听,只依稀可以听到旁边巷子深处传来了蒙童朗朗的读书声。鄜州城的热闹景象,就像《清明上河图》一样徐徐展开。繁华处已然听不到那飘渺的钟声,只有开元寺里的众僧心中拥有一份清静,还在梵香袅袅里为红尘中的众生祈求来生。此时的繁华和热闹,让多少旅途劳顿的游子倍感慰藉、心生温暖,故乡在何处、此处即故乡。
日斜三杆下,风拨五弦中,客居鄜州的诗人斜卧在酒肆的长榻上,盘盏已然狼藉,酒渍打湿了身上的青衫,醉眼已然迷离,恍然回到了故乡的白堤。今日的相聚便是明天的别离,此时的兴致又怎能抵的过旅途的孤寂。多么清晰地记得名动洛阳、才溢长安的自己,而如今,只留下春风吹不动的失意和乡愁。歌女犹抱琵琶半遮面,弹奏着和她容貌一样清丽的曲子,丝弦响处、玉指纤纤,目光所至、明眸善眯,诗人已然梦回故乡。酒肆门前的空地,几名黄发碧眼、高鼻深目的西域胡姬正扭动腰肢、起舞翩翩,充满异域风情的表演赢得了阵阵喝彩。她们从长安来到各州城,进行“巡回演出”。十字路口,一阵阵叫好声不时传来,杂耍的艺人也正卖力地表演:唱曲的、耍猴的、吞蛇的、顶碗的、打拳脚的、使大刀的……,吐蕃和吐谷浑来的商人沿街兜售珍贵的虫草和雪莲,
中亚和波斯来的商人从骆驼背上的口袋里,取出异域淘来的宝物向行人展示。忽然,城门口传来一阵马嘶声和士兵的吆喝声,人们忙不迭纷纷避让,一队从边关回来的将士纵马驰过,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他们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眼角布满血丝、满脸都是倦意。
夕阳斜斜地挂在西山的城墙上,将圣佛峪的山体染成一片赤红,余晖透过垛口照射到保大楼上,钟楼的飞檐叠角、宝室寺铜钟连同城楼上士兵身上的盔甲都被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闪烁着煌煌的辉光。钟声此时响起,街上的人们缓缓散去,城门关闭处,掌起了灯。都督府里灯火通明,不时传出歌舞声,那是大都督夜宴从长安来的巡使和从漠北回来的将军。月光皎皎、钟声飘渺,忙碌一天的人们枕着清凉如水的月色,酣然入梦。
历史终将鄜州的繁华与辉煌定格在一千多年前那一日极为平常的寻常,诗人的忧伤并没有改变此后千年的岁月沧桑。洛河几易其道、铜钟失而复现,雄踞洛河南岸的保大楼因其地处交通咽喉,成为了城市发展和建设的牺牲者,身为“唐钟典范”的宝室寺铜钟也只好“侨居”在太和山上的钟楼里,只剩下一个叫钟楼巷的地方,可以供我们凭吊和臆想大唐盛世的富丽堂皇和恢弘气象。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龟山脚下开元寺塔的影姿倒映在洛河的波光里,依旧雄伟挺拔,今天富县经济社会发展的气象,亦如一千多年前鄜州兴盛和壮观。当我们站在历史的这边,试图寻找盛世的影子,筑建中国梦想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苦苦寻找的就在身边,历史深处那盛世繁华一如今天。保大楼上的钟声也从历史的那端入梦而来,从未间断。 E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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