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宣纸边上
□聂学剑
第一次去江南,从合肥出发,乘火车到芜湖,转乘轮船,然后才踏上江南的土地。那个时候,我还不到二十岁,青春躁动,踌躇满志,不知天高地厚,受宣城同学之邀去他们老家转转。
同学的家乡在宣城双桥。辗转抵达,觉得眼前一热,似曾相识,仿佛梦中来过。时值仲春,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金灿灿的,绿水长绕,青山逶迤,村落小小。宣城的乡下干净,适合瞭望,宜于奔跑。他们拖着温软的当地方言,仔细真切地听取,很快就能明白所有的人情世故。
所有的少年轻狂都是相似的。我们在学校熄灯后的宿舍里,高谈阔论之余,浅薄地比较着各自的家乡。同学来自安徽各地,大家争先恐后、好狠斗勇般地比试。之于江南,我读过许多关于小桥流水方面的文章,极想实地考察一番。于是,就有了这趟行程。那个时候,我尚不知道,这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宣城的宣纸,彼时,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种特产。就像皖北盛产的香椿、芥菜丝一样,集中在一个“吃”字。只是,宣纸名噪中外,属于文化用品而已。
“少年心事当拿云。”走了一趟江南,我的心事里居然挥不去那些山山水水的影子。每次去文房四宝店里,隔着长长的柜台,对着宣纸总有一阵出神的发呆。校园里还开设有书法课,三个学期换了三任老师。临帖是颜真卿的各种碑。我写的字,在毕业之际,老师说,距离配得上宣纸,还差几年的功夫。我的眼前,想起我们宣城之行看到的宣纸作坊,那些纸像我们中原的豆腐制作方式,有着同工异曲之似。咦,宣纸如此之神奇。
2020年春节,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全民囚在家里,犹如困兽。我在家里找出唐诗宋词,每天默写背诵一首。此前,我读书极少,如果说写过的文字也有上百万,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文字匠而已。与此同时,宣城籍文化学者赵焰在这整块的光阴里,常常夜半披衣起床,成千上万的文字划过指尖,像潺潺的溪流。他在默默地写一本书,就是关于宣纸。
赵焰的每一个文字,都带着江南的春风气息。它们温润,洁净,明亮,让人读起来觉得日子是那么幸福。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遇见过宣城之后,几乎每年都要去趟江南转转,看那溪水,在没有游人走过的时光里,不分昼夜地兀自流着,哗哗作声。让人觉得江南只有一个季节,那就是春天。一个人,一辈子,只活在春天里,这该是怎样的奢华?
赵焰写江南,带着自豪。此前,他写淮河,写江南,其实都是在写历史。在写淮北时,赵焰对中原文化有过公允的评介。黄河流域,其实是粗犷的,领先的,是中华文化的发祥和中兴地。至此,我懂得了少年的幼稚。所有的家乡,之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最美的。对于生他养他的皖南,他不止一次地写道:皖南其实是一个整体,集中体现着中国文化的诸多特征,集儒释道俗于一身。赵焰自幼浸润在书香里,边读书边思索,乘车路过宣纸工厂,远远地他就晕车。在我看来,这是对皖南水土的一种投入,处于无梦无醒状态。有晕眩,有梦幻,有脚踏实地的美食,充满温暖的人间烟火。
他走过道教的齐云山,攀过佛家的九华山,迈过进取的宣州乃至整个皖南,闲闲地坐在书桌前,开始一部部地写历史,聚焦于皖南文化和晚清历史。当然,还有一些关于宗教方面的思索,写下来,或许并不适合于去发表,只是思想的结晶,像子弹那样让它先飞一会儿。
挥之不去的可能还是家乡的那些风物。一个人,最深的烙印,其实是在童年。那些书香,那些字纸,那些烟火,成就了思想,铸造了习惯,稳妥了味蕾。或许,他并没有意识到,写宣纸,其实是为皖南立传。如果是写历史,可以恣意纵横,挥毫泼墨地写意一番,不是有人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么。如果写文化,站在成千上万本书的巅峰之上,可以仰望,可以俯视,亦可以左顾右盼。唯有写宣纸这样的实物,需要检索,需要躬身相向,有家国情怀,还有历史渊源。这本最初命名为《宣纸传》的书,历经初稿,一改再改。在出版社催稿之际,赵焰又颠覆般地改了几遍。直到宣纸被他改成了“一片云”。因为熟悉,所以无拘无束,大开大放,所向披靡,指哪打哪。深掘宣纸的前三朝后五帝,直指江南文化命脉。
作为法制报总编,他每天要看报纸大样。我常常想,法治的终极目的不过就是让人们过上心仪的日子,让生活变得轻盈起来,可以体验到午后阳光的温暖,可以伏在案前,在宣纸上忽然有书写或画作的冲动。宣纸作为一种人文精神的载体,一直温润着,暖暖的,诗意地等待着。把宣纸写到极致,既是论文,又是散文,还带着历史的气息,宛若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普世关怀。
在宣纸的千年等一回里,有个叫赵焰的皖南游子,在书山上为它做了一个唯美的标记,那就是《宣纸之美》。是为读后感,不知是不是配写在宣纸边上。就像当年书法老师期待的那样,尚需再练笔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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