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黄庭坚 古法今法的分水岭
我主张“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我们过去的解释,把孔子的精神给丢掉了。这句话,悦是第一位,然后学而时习之,里面还有个次序,是先学了再去践行。学什么呢?学道,道是形而上的,然后再去践行,把它落实到实处。学习的东西落实不到实处,也不对,光去践行而没有这个原理,也不对。
东城和黄庭坚两人之间的趣事。说黄庭坚写了两张自认为很好的字拿去给苏东坡看。苏东坡说,你这字写得挺好的,就像那个树梢上挂着的死蛇。黄庭坚反唇相讥,说老师你的字写得是挺好,就像那个石头下面压的癞蛤蟆。想想还挺像,一个是树梢死蛇,一个是石压蛤蟆,两个人放到今天,都是超级段子手。
但是请大家静下来想一个问题,好像石压蛤蟆的字,这个手不动,顺着手势,斜着把这个字写出来就是它,用眼睛调节的概率不高,不需要多用眼睛,而是完全就着手势顺着手写出来的,是不是这意思。请大家想一想,苏东坡的石压蛤蟆的字,这个手“着臂就案,倚笔成字”就是顺手势把它写出来的,所以这个字,恰恰是暗合了古法。
黄庭坚的这种辐辏形的字,基本上中心有一个中心点,向四周发散出去的长撇长捺、长枪大戟似的这样一种字,是视觉调节的结果。换句话说,苏东坡写字是意不在书,而黄庭坚写字是着意于书。这个恰恰是古法和今法的区别。古法我称之为道学的书法,道学的书法说得最通俗就是在道上行走你会忘记道路,走路就行了,把道忘掉;而黄庭坚所代表形学的书法,就是你写的时候老是注意那个行,所以他有强烈的造形意识。书法如果再分,一个是神采,一个是形质。唯观神采不见形质,这是高层次的书法,这是晋人的古法;后来到了黄庭坚以后,是偏重于形质,而忽略了神采,这个叫形学的今法,偏重于形和质,而苏东坡是偏重于神采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宋四家的排位是苏黄米蔡。
那么再往前推一步,苏东坡的字是不是地地道道的古法呢,不完全是。为什么呢,因为晋人的书写,晋在唐人之前,晋人的书写是席地而坐,左手持纸,右手执笔,右手是在空中的,它是拎空的,有一个定点,但是是虚点,而且执笔也甚高,笔拿得并不低,所以真一行二草三,当时的一寸相当于3.14厘米,放到我们今天如果写行书,是六厘米多的话,这个执笔相当高了,我们现在执笔执得是比较低的,它带来的结果是什么?就是掌控字的那个结点是在字外面,所以这个字是形散而神不散,神呢就是外面有一个手在那儿掌控,手的那个点是让这个字合载而一没有使它这个形合二为一。所以道学下的书法,道路只要是贯穿为一的,气是贯穿的,这个字就不散,但是从形上来讲,它是散的。所以苏东坡也看到这一点:萧散简远。
但是经过唐人的法的整理后,尤其是唐代的金刚经卷子开始刻出来了,活字开始出现后,这个字逐渐被它某一个框框住了,从真书变成了楷书后,楷模出现了,木活字,雕版印刷开始出现,所以使汉字逐渐被外面的框框住后,这个理念在人的脑子里形成了,再加上他这手是着笔就案,它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执笔是高还是低?低了。所以虽然行笔很流畅,但笔画与笔画之间,紧结在一起,字与字之间的疏密关系空白越来越小,所以他的字虽然写得潇洒飘逸,但是那种散淡闲远的感觉出不来了,所以他是暗和了古法,但并不是纯正的古法。(二十七)
一
今天我们讲讲苏东坡和黄庭坚,两个人好得一塌糊涂,也经常在一起玩。苏东坡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是一个天马行空式的天才,在四川眉山,传说苏东坡出生那一天,草木枯凋,等苏东坡去世的时候,草木突然间又活过来了,焕发生机,所以传说是眉山众山之草木的精灵凝聚成了苏东坡。
黄庭坚虽然比苏东坡小八岁,但他却是一个老成持重之人。黄庭坚一辈子过得并不好,第一次被罢官,就是苏东坡因为乌台诗案被抓起来了,结果一查,经常跟苏东坡诗词唱和的人就是黄庭坚。
黄庭坚深受苏东坡的牵连,而且两人之间也相互看好。大家看苏东坡《黄州寒食诗》后面那个题跋,“东坡此诗似李太白,犹恐太白有未到处。此书兼颜鲁公、杨少师、李西台笔意……”想想谁敢吹这个牛,李白在唐朝已经是诗仙,结果黄庭坚竟然说此诗似李太白,犹恐太白有未到处。然后书法是兼得颜鲁公、李西台、杨疯子三人之妙。表明黄庭坚把老师抬得什么样子,不是抬,他有眼光,看到了老师厉害的地方。
苏东坡对黄庭坚也很赏识。苏东坡与黄庭坚的岳父关系很好,第一次黄庭坚的岳父拿着黄庭坚的文章给苏东坡看,希望苏东坡能帮自己女婿扬扬名。苏东坡看过后说,你这个女婿乃是人中龙凤,精金美玉,不是我给他扬名的事儿,往后逃名尚且不及,何需扬名。意思是说就凭黄庭坚写的文章,将来他逃名都来不及。
过了若干年,黄庭坚32岁,专门给苏东坡写了一封信,寄了他的文章,向苏东坡请教,相当于拜门生帖一样。这时的黄庭坚,已经很有名气了。大家想一想,苏东坡一辈子,日子过得并不好,老是遭排挤,政治地位也不高,黄庭坚也是进士,只比他小八岁。过去师生关系有几种呢,一种是师徒关系,从小带着,师徒如父子。还有一种是普通学生,办一个学堂,大家来学习。第三种比较特殊,比如苏东坡和欧阳修。苏东坡考试那一年,欧阳修是主考官,考进来以后,要拿个门生帖到主考官那里拜师,你就是他的学生。欧阳修主考的时候,看到有篇文章写得真好,曾巩是他带出来的学生,天下的青年学子,能够有此文采的,只有我的学生曾巩,我不能让人家说我偏私,于是就把本来该第一名的放到了第二名,这是欧阳修的人品。后来欧阳修发现苏东坡的文章比曾巩的文章还要好,欧阳修当众说了一句话:吾当避席,让此子出名。这是老师的风度,欧阳修是当时的文坛盟主,是众望所归的北斗,说我应该退下来了,不要挡住了这个年轻人。
这样的一种师徒古风,这样一种关系,所以黄庭坚其实不是苏东坡的学生,完全是仰慕苏东坡的才华,去投门生帖,投在了苏东坡的门下,这就看出来黄庭坚也是内心单纯,他计较的不是苏东坡的地位、名利,而是看重苏东坡的才华。
二
就是这样一对师徒,在书法的观念上,其实是背道而驰的。他们两人都是中国历史上一流的人物。一流的人物背道而驰,带来的结果是什么呢?就是中国书法史上历史性的伤害,所以从他们两人之间,拦腰把中国书法史斩成了两段。
伟大的人物之间斗争结果就是把历史伤害了。苏东坡代表的是最后一位古法的获得者,或是道学书法的最后一位站岗者、守卫者。黄庭坚是今法的开创者,或是形学书法的开创者。这两个人,有这样的一个区别。
给大家念几段话:苏东坡发配八年回到了开封,到集市上买毛笔,一买,笔全是散软的,没
办法写,写出来像什么呢,着盐曲蟮,诘曲纸上,就像在蚯蚓上面撒了盐,大家可以想像一下,蚯蚓上面撒了盐会什么样,写不了字,歪歪扭扭的,他很恼火。于是有朋友给他送了他喜欢的诸葛氏的笔,安徽宣城绵延六百多年的制笔世家做的笔,他的话是这样说的:“近日都下笔皆圆熟少锋,虽软美易使,然百字外力辄衰,盖制毫太熟使然。”就是说现在世面上制的毛笔,虽然好像很柔软好用,但是写过百把字就没力气了,说明这个毛笔不够好,只有诸葛氏能够守住旧法。他力挺诸葛氏的古法,是什么样子的?是我们讲过的披柱法,有笔心笔柱,有被毫有腹毫。后来由于家居环境的改变,这个毛笔的心抽掉了,笔心笔柱没了,所以叫无心散卓笔。在这之前的最好的毛笔,在唐代叫鸡距笔,鸡距笔的意思是就像鸡爪子一样,里面那个东西很硬。笔肚子非常肥非常大,前面那个地方非常小非常细就像鸡爪子,所以你就知道颜真卿的捺笔是怎么写出来的——和工具有关。
苏东坡喜欢的是这样的毛笔,它有弹性有力度,说白了就是硬,后面的蓄墨量又很大,不是长的,都是短而粗,他对我们现在用的这种细细长长的无心散卓笔深恶痛绝。为什么呢?太软。苏东坡说话也挺损的,“若用今时笔”,就是宋代元祐到熹平年间出来、我们今天基本没什么变化的这种笔,“宜虚锋涨墨,则人人皆做肥皮馒头也”。说现在人用这种笔写字,写出来的字像那个肥皮馒头。
有人就不服,谁呢?他的学生黄庭坚。黄庭坚就喜欢用这样的毛笔,还力主人家要改进,于是黄庭坚反驳了,“学书人喜用宣城诸葛笔”,他连老师苏东坡也不说,“着臂就案”,把手臂放到案上,“倚笔成字,故吴君笔亦少喜之者”,他喜欢的这种吴君笔东坡不喜欢,“使学书人试提笔去纸数寸书,当左右如意,所欲肥瘠曲直皆无憾,然则诸葛笔败矣。”就是说,按照这样的要求去做,诸葛笔败也。为什么呢,硬心的钢笔,你能不能悬腕去写字?必须是斜着写,手自然就放下来了。可能他觉得还不够明确,下面还有句话更恶心,对他老师一点都不礼貌,前面是某人使用宣城诸葛笔,是影射,下面是“东坡平生喜宣城诸葛家笔,以为诸葛之下者优不胜,”认为诸葛家制的毛笔,最差的都比其他地方制的好毛笔还要好,“平生书字,每得诸葛笔则婉转可意,自以为笔论穷于此,然几研间有枣核笔,必嗤诮”。说苏东坡看到人家的桌上有那种枣核笔的话,就我们现在这种笔,就会嘲笑人家,以为今人但好奇尚意,只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用起来并不实用,看下面一句说得挺损的,“然东坡不擅双钩悬腕”,就说你手提不起来,不能悬腕写字,“故书家亦不伏此论”,因为你没有功夫,书家也不服你。书家是谁,就是他黄庭坚。从这个角度讲,黄坚庭并没有理解苏东坡写字的奥秘,还在拿一个功夫去衡量。
所以从这个里边可以看出来,苏东坡是斜执笔,所以他的字全部都是一律向右上角倾斜,看着很危险,然后用最后一笔带过来,有就势的感觉。黄庭坚呢,是手臂拎起来的,双钩悬腕,左右如意,适合写长线条,写一根一根的长线条。恰恰是这样两种的书写方式,形成了苏东坡和黄庭坚的风格。
所以曾敏行的《独醒杂志》里讲过苏
□讲解/于钟华 整理/彭闽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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