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有灵性,有“脾气”
当我们论及水墨创作如何由传统迈向当代时,材料是经常谈到的话题,特别是承载中国绘画千百年的宣纸,记录着历代文人的理想。在当代画家笔下,这柔韧的纸张似乎承接了更重的任务,新的创作理想在昔日的“那张纸”上继续延伸,化为当代与前卫,人们不禁再一次将目光聚焦于这古老的宣纸上。安徽省泾县是著名的宣纸之乡,自唐代以来,宣纸一直在这里传承、发展,逐渐形成了独特的宣纸文化。2019年12月27日至2020年1月5日,由中国美协主办,中国文联美术艺术中心、安徽省美协、中国宣纸股份有限公司承办的“第二届泾上丹青·全国中国画作品展暨当代中国名人名家精品展”在安徽泾县宣纸博物馆举办。来自全国各地美术家来稿的211件中国画参与展出,这些作品均是从2019年7月征稿以来的5671件投稿作品中严格评审而来。画家们展示出中国画的各种表现力——有雕塑气质的厚重、有综合材料的多样、还有传统中国画的层层积染、更有笔墨上的新意。
中国画大师李可染曾说过:“我们有幸生活在一个有宣纸的国度。”他本人通常在一刀宣纸里只选出一两张用于作画,因为只有优良的纸才能保证墨色的鲜活和浓淡干湿的层次变化。现存最古老的纸本中国画是唐代韩滉的《五牛图》,这五头画在黄麻纸上的牛或行、或立、或俯首、或昂头,其强健、沉稳、迟缓的特征让牛的形象生动真实,这些特点体现出的便是写意精神。
写意,是中国美术的灵魂所在,写意精神来自于宣纸对用笔的敏锐反映和保留。“优秀的中国画家通常对宣纸的要求很高,他们在上等宣纸上体现笔墨。我们说的写意精神实际上来自于画家对‘纸品’的要求。”中国美协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美术》杂志社社长兼主编尚辉说道。在中国文人心中,宣纸与笔墨是合为一体的,它们共同完成了中国画。纸发墨,绢发色;用宣纸创作虽不能贯穿整个中国美术史,但纸对于墨色细微丰富的表现却对推进中国画发展起到很大作用。特别是宋元以后的文人画是依附在宣纸特性上发展起来的。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副院长许俊表示:“绘画在元代开始广泛地由绢转纸,在宣纸上表现色彩成为当时许多画家的难题。正如钱选为了在纸上画色彩想出很多办法,他把五代、宋代山水画里的各种皴法精炼出来,把颜色和墨色融合进宣纸。后来在文人画的推波助澜下,纸上技法逐渐成熟,‘墨分五色’开始被发挥到极致。至于色彩,早在唐代绢本绘画上已经很成熟了。”
本次展览中,多数画家使用宣纸作画。许多作品尺幅大,色彩、构图都很饱满。在许俊看来,这恰好是当代中国画创作的特点:“浓烈的装饰性、满构图、重色彩的作品非常多,除宣纸外,也有皮纸等其他纸品。普通画家对用纸没有过分要求,恰是忽略了对纸性的研究。”尽管这使得作品面貌稍显平均,但多材料、多技法的使用恰好是当代画家逐渐重视材料、隐藏创作主体、把客体推向前方的表现。这种“前后倒置”关系引出重要话题,即在当代中国画创作里,纸张对于画家意味着什么?在水墨实验中,当代画家会利用笔和墨、纸和墨尝试新的效果,但探索传统材质依然意味着深度。“现代创作注重各种材料的可能性,也就是跨界思维,但这还是回归到了核心本体——笔和纸的本身,它们是在材料特性的基础上寻求表现力的。”中国艺术研究院美研所研究员郑工认为。当画家过分强调视觉效果时,内在的深层因素通常会被忽略,因此回到传统中寻找内在的表现力便显得十分必要了。这个传统既包括笔墨,也包括宣纸。“宣纸的材料源于自然,其生产的过程也是自然转化的过程。因此宣纸拥有‘纸品’——要绵柔,要让水和墨互相渗化,还要留得住笔痕。这就要求宣纸能够保色、保度、保证墨色的鲜活,还要体现浓淡枯湿的变化。”尚辉表示。
展览中,老画家们多利用宣纸的“运墨性”,注意笔墨的润化效果,保持笔墨韵味。在《中华书画家》杂志总编、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王镛看来:“他们用写意或兼工带写的形式,把宣纸的运墨性发挥得更好。年轻作者的作品虽然在造型、构图、色彩上有自己的特点,也有时代风尚,但是在把握笔墨韵味,特别是发挥宣纸特点上还有所欠缺。”实际上,当代中国画在注重色彩表现和写实刻画方面要求更严格,这就使得如今的一些写意作品,有的只是写意手法,并不具备写意气质。《中国美术报》社长兼总编、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王平强调:“其实无论工笔或是写意都可以有写意气质。现在很多作品只是画眼前所看,图像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这可能不是中国画的发展方向,中国画还是要从心灵中走出来。”
绘事后素,延伸的理解是“绘事”发生在掌握“纸素”的规律之后。“历史上许多方面的进步都与文人或艺术家的介入有关,艺术家在材料上的实验性和开放性能够客观推动中国画的发展,未来中国画要有大的发展可能和材料上的进步有关。”王平说。宣纸无疑是“始于足下”的载体,但宣纸是“活”的,也有灵性,它有自己的“脾气”。中国画创作要尽笔性,更要顺纸性。中国美协副主席、江苏省文联副主席、江苏省美协主席周京新分享了自己的创作心得:“我在创作结束之后把画挂在墙上,过了两天再去看它,宣纸上的效果还在变化、移动。我觉得宣纸是可以与画家进行对话的。当你对它有了敬畏之心,顺着它,它就会帮你的忙、听你的话。否则这个中间就会产生隔阂和矛盾,甚至是对抗。”纸品、画品、人品,这三种辩证关系落在画面上就构成了“气韵”,画画就是和自然界对话、感应、领会的过程,这样落笔的时候不单纯停留在外部现象。从纸性纸品探讨宣纸和笔墨的关系,实际上是回归到中国画的物质性,就像中央美院中国画学院研究中心主任于洋所说:“今天谈论的笔墨,基本上是回归中国画本质的描述,它从物质名词变成了审美术语。”
但不可否认,水墨性依旧在减弱。画家对笔性、对纸和墨的理解不像从前画家那样深入思考。在许俊看来:“很大原因在于宣纸已经普及和用墨的方便——很少有画家去研墨。还有如今展示空间的变化——当代的艺术创作都是在大展厅里,而过去的文人画更多是把玩式的,在案头欣赏。追求展厅效果和在笔墨中体现笔性、味道的需要构成了矛盾,这是如今创作思考中的缺失。”这种现象或许与当代画家所处的智能化时代有关。当代艺术可以用综合媒介、用科技手段探讨艺术发展的空间;而中国画似乎正好相反,人们需要思考艺术发展进程中,中国画固定材料与固定画法下新的意义。而笔墨纸砚如何又为当代人所用?从传统的绘画程序来看,首先要有砚,再加入水和墨研磨,再用笔画于纸。如今许多墨不需要研磨,砚也不再追求上好的端砚。郑工表示:“由于笔和墨与画家最接近,它们的优势便始终保持着。当以宣纸为中心时,纸的材料特性就成了画家最新的考虑——手法、心性、观念如何与之相适应,这种反向的思维会让画家重新考虑创作思路。”□据《中国艺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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