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中的摩诃池

◎敬 锐（作家）

唐诗中的成都，风光秀丽、街市如林、亭苑争胜、繁花似锦。描写成都风景的名句众多，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等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在唐代，成都城中还有一座风景秀美的人工湖，是游客泛舟的胜地，属于当时热门景点，无论是文人雅士，还是凡夫俗子，都爱到此游览，诗人杜甫、薛涛、孟昶、武元衡、高骈等都在此留下赞美诗句。

古代成都是一座和水分不开的城市。隋唐时期，在如今的后子门至骡马市一带，曾有一泓湖水，名摩诃池，始于隋朝。隋文帝开皇二年(586)，益州刺史杨秀镇蜀，修筑成都子城。唐人卢求在《成都记·序》中记载：“隋蜀王秀取土筑广此城，因为池。”由此可知，摩诃池最早出现在隋朝。杨秀要扩建成都子城，于是需要挖土筑城，土挖得多了，就形成了一个“人工湖”。一位西域僧人云游至此，便说了句梵语“摩诃宫毗罗”，意思是说这里广大有龙，人工湖于是得名“摩诃池”。

广德二年（764）秋，杜甫与好友严武等人泛舟于摩诃池，醉眼看秋，沉醉在摩诃池美景里，写下《晚秋陪严郑公摩诃池泛舟得溪字》：

湍驶风醒酒，船回雾起堤。

高城秋自落，杂树晚相迷。

坐触鸳鸯起，巢倾翡翠低。

莫须惊白鹭，为伴宿清溪。

这是杜甫晚期诗作中又一清新之作。首联写泛舟，水面上烟雾缭绕；次联写晚秋，城阙雄壮，雾中烟树迷蒙；五六句写池上所见，七八句写池上所感。诗题中“得溪字”，说明当时是杜甫与严武等人举办了一场小型诗会，各人分韵咏诗，其中杜甫得到是“溪”字韵。

游览摩诃池的风气大约在中唐很盛行。公元807年，武则天的曾侄孙、49岁的武元衡到成都担任西川节度使，任职五年期间，这位才情甚高的地方长官喜欢把避暑、宴饮乃至送别等活动都安排在摩诃池，他甚至说：“摩诃池上春光早，爱水看花日日来。”（《摩诃池宴》）

与武元衡生活在同一时期的畅当、薛涛等人，也都因参加摩诃池宴会而有诗作存世。畅当在《偶宴西蜀摩诃池》首联中记录了当时的风光：“珍木郁清池，风荷左右披。”可见当时摩诃池被嘉木环绕，连片的荷花清香四溢。

到了晚唐，名将高骈出任西川节度使。高骈在成都修筑罗城，奠定成都一千余年来古城墙的基本格局。他虽是武将，文章却也不俗。他的七绝《残春遣兴》写得风流俊逸：

画舸轻桡柳色新，摩诃池上醉青春。

不辞不为青春醉，只恐莺花也怪人。

后两句的大意是，在摩诃池游玩，不能不因青春而陶醉，若不如此醉态，只怕流莺和鲜花都要责怪人无情了。

晚唐到五代时期，前蜀有位词人叫顾夐，性格诙谐，能诗善词，《花间集》中收其词55首。顾夐早期在前蜀内庭当小官，当时蜀主王建崇尚武术，一次王建在摩诃池边开了一个踏春会，武将们纷纷上台演习武术，以讨王建开心。那时的拳脚工夫最崇尚的是“象形拳”，是一种模拟各种动物的特长和形态，表现人物搏斗形象和生活形象的拳术。顾夐看到那些将军们缩头摆臀的怪模怪样，忍不住“哈哈”大笑。王建问他笑什么，顾夐脱口吟诗道:

昔日曾看瑞应图，万般祥瑞不如无。

摩诃池上分明见，仔细看来是那鹕。

“那鹕”就是秃鹫。武将们被公开讥讽，怒不可遏，王建也很不高兴，差点把他给杀了，自此不再重用他。直到后蜀建国后，顾敻在孟知祥那里，做到了太尉，相当于蜀国的国防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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