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十八年前的欧洲杯
师铤
今年世界杯，在我那个隐藏无数老球迷的朋友圈里，似乎不太热。
也是，掐指一算，我的朋友圈，以意大利球迷居多——而遗憾的是，意大利和我最爱的荷兰，今年都无缘世界杯。
据本人，一枚20年球龄的骨灰级伪球迷不专业的观察，身边球迷追随的球队，有着鲜明的年龄烙印——70后多爱阿根廷，毕竟刚开始看球时赶上了巅峰时代的老马，试问谁能不爱30年前那个横空出世一骑轻尘的矮胖子？80到85年这一批，赶上了悲怆的天才巴乔，又有谁能忘记1994年美利坚盛夏那忧郁的地中海湛蓝星眸？
想起高中时在瑞泉住校，每周四下了晚自习，都要匆匆忙忙骑着自行车穿城而过回家去看已经播出过半的《足球之夜》。在没有网络的年代，那个节目和东风街邮局门口报刊亭的《足球俱乐部》《体坛周报》构成了我们这些球迷全部的消息来源。紧张学业中，高中三年反倒是我看球密度最大、足球知识储备最深厚的时期。那会儿可以娴熟地报出四大联赛最新战况，各大豪门从主力身价、主场名号到主席轶事是倒背如流。甚至尤西比奥、加林查这种古董级的前辈，我也能如数家珍，滔滔不绝说出个一二三四五。
《足球之夜》到后期又单分出一个《天下足球》，这个栏目以国际足球为主，当时每期在快结束时，都会有一个球星mv，剪辑出某球星个人生涯中具有代表性的镜头，再搭配一首煽情的音乐。这个栏目是我每期最爱。小20年过去了，我至今历历在目的是两个片段。一是配乐来自爱尔兰天籁之音小红莓乐队名曲《dyinginthesun在阳光下逝去》的巴乔特辑，还有就是巴蒂特辑——不用动脑子也能想出来，编辑选的配乐肯定是《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写到这儿，你一定以为我是个意大利球迷或者阿根廷球迷。
不不，你猜错了。
我是荷兰铁粉。
2000年那个六月，我上高二。那会儿没有手机，90分钟的球赛，是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看完的。
那大概是最近20年最强大的荷兰。全攻全守的黄金时代，犀利凛冽，克鲁伊维特如黑色闪电，一次又一次划过绿荫，与球场上空的璀璨灯光相映生辉。还有博格坎普、戴维斯、奥维马斯、斯塔姆、范德萨、岑登、德波尔兄弟、西多夫这些名字，即使在20年后，也在脑海里熠熠生辉。一路过关斩将到了半决赛，然后在那个闷热无比的凌晨，17岁的我留下了人生第一颗足球泪。
那场比赛，是意式混凝土防守和荷兰式全面进攻的全面对抗。从后半场开始，主场的荷兰球迷开始单曲循环合唱国歌。在那样的场景下，橙色海洋一样的球场，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悲怆。
世人都记得布冯，只有我等荷兰铁粉，心头永远刻着托尔多三枚大字。他如上帝附身的点球大战，我和场边两万荷兰球迷一样，从窒息到痛哭。
回首20年的看球生涯（高中毕业后，就再没一周一周地追过联赛），2000年欧洲杯，堪称最精彩的一界杯赛。各种绝杀各种逆转，数不胜数。
我最爱的荷兰就不多说，毁掉荷兰冠军路的意大利，那一年，也是马尔蒂尼、卡纳瓦罗、因扎吉、托蒂、内斯塔汇集，是男模队的实力/颜值巅峰。
还有绝对不能忘记的黄金一代葡萄牙。新球迷说起葡萄牙，只认得C罗，不不不，18年前的葡萄牙，当家的可是当年以5000万转会费创下纪录的菲戈，还有鲁伊科斯塔，还有惊鸿一现的美少年戈麦斯——虽然我是伪球迷，可也是先看技术再说颜值的严肃派。
说到黄金一代，又怎么能忘记捷克队？金发飘扬，一脸桀骜的内德维德——为了他，4年后已经考上大学的我，斥巨资在学校门口的录像厅看球——当然比赛前一群人跑去喝酒然后开球时大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到东欧球队，又想到现在已经销声匿迹的南斯拉夫队。米洛舍维奇、米贾托维奇等一堆维奇聚集——没记错的话，2001年前后国内引进了一大批南斯拉夫籍教练。那几年，国内的俱乐部还不像这些年这样财大气粗——只不过我们的男足，一如既往地烂。记得当时《足球之夜》杂志——是的，一个电视栏目，做到后期因为太受欢迎，还出了一周一期的杂志——做了斯拉夫教练特辑，给每个教练配了一阙相应的宋词。十几年过去了，这篇只看过一次的文章在今时今日回忆起来，我甚至还能记得版式设计的细节——所以我也一直坚信，纸媒不死，阅读不死。这些美好的小细节，只有真真正正实打实的纸质阅读才能给予。
话扯远了，回到足球。
18年后，依然是一个闷热的夏日深夜。
不过，那个裹着毛巾被，在陌生的荷兰国歌中轻轻哭泣的17岁小姑娘，已经变成了在一台古董电脑前敲字卖文为生的35岁老姑娘。
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看球了。
上届欧洲杯，忘了是哪一场比赛，我认真地上好闹钟，在凌晨两点或者3点醒来，没有赖床，准时坐在沙发前。
可是，人到中年的我，国歌还没奏完，就已经陷入了昏迷。再睁开眼，已经是中场休息。
意兴阑珊地关掉电视继续睡。
会怀念学生时代和基友们备着小酒小肉一起熬夜看球的日子，一起欢呼一起咒骂。刚工作时，还有心劲专程坐大巴车去省城基友那城中村的民房里，对着房东留下的小小电视一起看球。现如今，再好的基友，也已经成了别人的老公。再没有一起看球的机会，想起来，不是不遗憾。
此时此刻在电脑前回忆起这些小小的细节，感慨之余，忽然想起陆游老先生一首诗——
少年骑马入咸阳，
鹘似身轻蝶似狂。
蹴鞠场边万人看，
秋千旗下一春忙。
风光流转浑如昨，
志气低摧只自伤。
日永东斋淡无事，
闭门扫地独焚香。
谨以此，纪念我曾经的看球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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