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什字
□朱文杰
土地庙什字是西安城圈内西南角比较有名的一条老街道。因位于其十字路口的“都土地庙”而得名。土地庙什字文脉丰厚,深隐不露,是一条不平凡的老街巷。
土地庙什字是笔者最为熟识的西安老街。一是我曾住在与之隔一条东西梆子市街的白鹭湾,上中学在曾经的(南北)土地庙什字街北口朝东紧挨的梁家牌楼西安市27中,所以有不少同学、朋友在此巷居住过;二是我舅家曾在这什字口西南角有一处两间的门面房,有房产证,解放前租给一家开糕点铺的,解放后长年成了一家蔬菜店,上世纪九十年代这一带大拆迁前给卖了,呜呼,才卖了二万多元。
街道曾经数易其名
所谓“都土地庙”,和都城隆庙一样,全在多出一个“都”字上。传说都统西北数省土地,故称“都土地庙”。历经岁月沧桑,西安都土地庙早已不复存在了,但名字却流传下来。“文革”时的1966年又改名为五星街。当时是将粉巷、南院门、五味什字、土地庙什字、东、西梆子市街统一命名为五星街,以东段、中段、西段给以区分。过了大约十年,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西安很多街道统一恢复原名时,五星街中的其它5条街道都变回原有旧名,可能因为土地庙的名字明显带有封建迷信色彩,就没能得以恢复,五星街这个名字就沿用了下来。但当地的老户还称这条街道为土地庙什字。
土地庙什字这条街巷,曾经是分为南北和东西交叉状的两条街,一条被称为(东西)土地庙什字,指的才是今天的五星街,西连东梆子市街,东对五味什字;另一条(南北)土地庙什字,是指今天从梁家牌楼到五星街的桥梓口南段,南接(南北)甜水井街,北挨着桥梓口街南口,今天已少为人知。
关于(南北)土地庙什字,1966年改为前卫路的一部分,1972年,(南北)土地庙什字被改为红光街,之后红光街有一段时间改成了含光街,现在则成了桥梓口的一部分。短短十年天气,四易其名,在西安也属罕见。
土地庙什字在过去就是西安城内西南这一片区域较为重要的街道。民国时,曾有规划想把这里改造为西安城的主干道。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时,土地庙十字路口比较繁华,有饭馆、杂货铺、糕点铺,还有大烟馆等等。
名闻天下的秦腔百年剧社易俗社,最早是在土地庙什字挂牌成立的。1912年成立之初,名为陕西易俗伶学社,就在土地庙什字小学内教练学生。同年10月,由孙仁玉在土地庙什字租房一院,作为事务所。易俗社民国元年秋所订的《简章》也提到这件事:“本社已定省城土地庙什字一处为事务所,招生教练。”
这里曾有能影响西安半个城的名小吃,张三的“梆梆肉”。民国年间,张三由河北保定来陕,先在南马道巷12号(后划归到西梆子市街)院内熏制肉肠,因走街贩卖时,多背椭圆形木箱,执木鱼状梆子,取其敲击木梆子且吆喝着过市而得名为“梆梆肉”。因我家紧挨西梆子市街,那年月经常和正在串街走巷的张三迎面相碰。
张三熏制梆梆肉选用松木锯末,点燃息去明火,闷出白色浓烟在铁箱上的金属网筛上熏蒸大肠,熏出的肉肠带有一股松脂的清香,嚼在嘴里,味道出奇的绝,还有人说是柏树叶子熏。后来张三年级大了,就扎点于土地庙什字,开个小店加工熏制肉肠。这大概已经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了。我曾在这段时期多次前往购买,那时我正在铜川工作,还把梆梆肉带回铜川与酒友们共享。张三经营梆梆肉直至他1985年过世。
曾经的土地庙什字,今天的五星街,留有一处地标性建筑天主教堂。天主教堂的旁边,曾经有一所西安市第一女子中学,解放前叫玫瑰女中,创办于1925年,属于西安唯一一所天主教会办的教会学校,当年很是有名。记得1993年我接待台湾大陆诗人采风团,其中一位女诗人笔名晶晶,出生于1932年,说她初中就是毕业于西安玫魂女中的。她有一首诗让我印象深刻,名叫《乡思》:“长年的风霜/在脸上掘起纵横的沟壑/把刻骨的乡思/深埋/随着异域无奈的岁月/沉淀沉淀/直到心谷的底层”。 记得我握住她的手,说了些玫瑰女中如何变成西安第一女子中学,后又改名韶山中学、西安市九十一中等等的渊源变迁。后来,听说她独自一人来这里寻找过她的母校,不知找到了没有……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
我曾经无数次来到土地庙什字,住在这条街上的我的同学、朋友中,有许多也是文化界的名人。
同学纪溪坪,他是我27中同级校友,他家曾住(南北)土地庙街45号。溪坪是著名音乐家,曾任西安市音协副主席,舞剧《秦俑魂》原创作曲,我俩也是同行,上世纪七十年代他任职西安市歌舞剧团,我任职铜川市歌舞剧团。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们还同场参加职称评聘的古汉语考试,又同年被晋升为高级职称,我多次造访过他土地庙什字的45号小院的“韵园”,欣赏他养的虫鸟花草,谝西安旧事,不亦乐乎。溪坪创作了大量的音乐作品,我记得最深的是《延安窑洞住上了北京娃》。
纪溪坪祖上身份显赫,家中曾存有乾隆皇上御赐他先祖国子监监生纪维世之子纪乃绩的牌坊“孝行坊”,坊建于清乾隆五十年(1785),建在纪家原籍周至县尚村镇神灵寺村。他爷爷纪镜滋是民国政府的西北检察院检察长,父亲纪克让是一位农业科学家,曾任西安市农作物学会理事长、西安市农技站站长。纪溪坪家中存有他爷爷、父亲的几张老照片,其中一张在老宅院屋前的合影,是他父母当年的婚礼照片,照片两侧有持枪护卫的军人,喜庆气氛中,尽显威严,让你明白上世纪二十年代的西北检察院院长身份的显贵和威风八面。我也不知纪溪坪何以如此大胆,能收藏有这样的家传照片,怎么躲过了横扫一切的“文革”的劫难。
后来听纪溪坪亲口告诉我,“文革”初期他还收藏有时任陕西省委书记、书法家舒同贴在钟楼旁邮电大楼墙上自我批判、检查的大字报,被他用刀片刻下,剪贴成书法作品册,这才明白我这老同学有着不同常人的收藏瘾。舒同“文革”后成为中国书协的主席。
再有这纪家小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此院曾种下三棵“命树”,一棵刺柏,一棵黄杨,一棵泡桐。一棵是他祖父为他父亲出生时的1921年栽下的,一棵是他父亲为溪坪出生时的1949年栽下的,一棵是溪坪为他女儿纪韵栽下的。一家三代同出生于此院,真是难得。而且一家四代居于此院,时间跨度足有百年。这处幽秘之小院,文化内蕴如此之深,真正的让人叹为观止。
我的同事,作家和谷也是这里常客,写有《韵园琐忆》。
我还有一位交往颇深的画家朋友戴希斌,曾任西安美院副院长,也家住(东西)土地庙什字14号。戴先生那些年经常参加我组织的采风活动,曾一起去过太白山、嘉陵江源头公园、周至老县城、黑河,我曾为他撰写过一篇评论文章《秦岭与我语》,并为他六七幅山水画配过诗。
戴希斌的爷爷是冯玉祥的文秘,北京大学毕业,戴家在陕西渊源深厚,先祖在明代镇守潼关,是个一跺脚震三省的人物。戴希斌的堂兄是中国上世纪四十年代“八大名医”的戴希圣。戴希圣大夫与我家父辈交往较多,我小时有病就经常是母亲领我去让戴大夫诊治。记得我十岁左右,一次脖子上长了一个包,化了浓,患处跳着疼,疼得我是吃不成,睡不下,连大气都不敢出。到了戴家诊所,只见戴大夫仔细看过后拿出一小竹芊,用竹芊头头从一药葫芦中挑出一丁点药粉,抹在我脖子上的大包顶溃烂的伤口上,当时就只觉一阵凉意直冲脑门,似乎一下就不砰砰地跳着疼了,真个是神啦!戴大夫在我头上轻拍一下,说道:这就是金芊串葫芦。后来又让用这金芊串葫芦治了几次,就痊愈了。从此我就记住了医家圣手戴先生的名字,五十年不敢忘。住在土地庙什字的一同学告诉我,当年戴希圣家的大门门楣上就悬挂着一块“国医圣手”的牌匾,戴大夫名字中这个“圣”字,作为医家之圣手确实名不虚传。
在土地庙什字,我上中专西安财会学校时的老师、画家张义潜曾住在这条街中的一所小院里。我们结识时正当“文革”初起时,这时张老师搬到了南大街。张义潜老师是中国著名的人物画家,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有两幅画被中国历史博物馆收藏。其中《林则徐虎门销烟》上过中学课本。
一条巷子住过两位进士
土地庙什字住过清代的两位进士。
一位是被称为诗、书、画“三绝”的艺术大家宋伯鲁,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陕西,乃至全国都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宋伯鲁原籍礼泉,清末进士,当过翰林,任过御史,也是戉戌变法中的风云人物,梁启超曾指出:台谏诸臣中,惟宋伯鲁“言诸新政最多”。辛亥革命中他担任秦陇复汉军兵马都督张云山的参谋军务兼秘书长,堪称清末民国年间陕西第一人。宋伯鲁博学多识,于经、史、子、集之外,尤工诗、书、绘画,著述甚丰。1923年以后宋伯鲁担任陕西省通志局(馆) 馆长兼总纂,主持修纂《续修陕西省通志稿》。1931年,陕西省举行有史以来首次书画大赛,宋伯鲁以79岁的高龄应邀参赛,技压群芳,位居榜首,成为街谈巷议中“第一人中最老人”。宋伯鲁在西安住过不少地方,“二虎守长安”期间宋伯鲁曾住在夏家什字,后住土地庙什字。1932年7月,宋伯鲁病逝于西安土地庙十字宋氏住宅。
土地庙什字21号,曾经是一座三进院子的老宅院,在民国时担任过陕西省财政厅厅长、陕西省议会副议长、北平民国大学(北京大学)教授的景凌霄先生就住在这里。景凌霄也是清末进士,一条巷子,住过两位清末进士,在西安可能是绝无仅有的。景凌霄出生在户县景家巷,这巷子就是以景凌霄的景家得名的,景家在户县的老宅曾经连绵十几院,占去了整整半条街道。如今还剩3座院落,成为户县老住宅难得的历史证物。光绪二十八年(1903年),景凌霄考中进士,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陕西著名的文化人。2011年他的老家户县发现一件景凌霄先生写给乡党、曾任户县培英小学校长李绍先的楹联书法作品,内容是:“话易出唇尤悔集,身临绝顶回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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