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女儿上家谱 □江思恩

西安日报 2020-09-18 03:58 大字

“道川子汉文,嘉佑由天锡,有恒继家昌,隆贤才胜茂,盛世兴开放,华实兆丰登,万民齐奋进,景象永辉增”,这是我们家族独有的字辈,是祖先传下来的,千金难换。

说起这五言类诗体字辈,其中既有代代相传的家风家训,又烙印下我们全族人共同的印记。更重要的,是有承继字辈的家谱——麻溪江氏家谱,为我们徐徐展开家族世系繁衍的历史画卷。墨西哥电影《寻梦环游记》中有句经典台词,“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没有家谱的记载,人们大多只能往上追溯两至三代人的名字,极少能追溯到第四代人。当一代人老去后,意味着把家族三代的记忆带走了。有了家谱,我们再不用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而困扰,也可能不会真正地逝去。

和家谱结缘确属必然。那是六年前,担心尚未满月的女儿扛不住南方冬天的湿冷,春节我们选择留在古城西安。大年初一,我们还在梦乡,父亲打来电话,索要女儿的生辰。细问才知道,当日家族“上谱”。像潮水般涌回村的族人围坐在老仓库里,打开红色的铁箱,恭恭敬敬地请出家谱,再一笔一画誊写新生婴儿的信息。“上谱”是整个家族的大事,也是每个家庭的喜事,每一次唱读后,都会响起一串串鞭炮声。

“国无史则政教不宣,邑无志则文物不明,家无谱则支派多紊。”家谱不仅是氏族血脉的记录和传承,更代表着中国文化的博大和源远:从甲骨文锲刻的《商王世系》,魏晋隋唐维护门第的官修谱碟,宋朝小宗之法的私谱,一直到明清遍及全国的家谱。明清是家谱修续的极盛时期,甚至出现了“会千万人于一家,统千百世于一人”的统谱。事实上,到了明清,家谱基本达到了没有无谱之族的程度,纂修家谱已经成为家族生活的头等大事。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写道,“我国乡乡家家皆有谱,实可谓史界瑰宝”。

我们村子自古虽然家族穷,没有出过让人可以引以自豪的名人或官员,很多族亲也不过是艰辛地谋生,平平庸庸地过完一生,但历代先祖从未断过修谱、续谱。可惜,旧家谱为手抄孤本,没有被时间所毁灭,却在抗战时期,连同历经百年的家庙惨遭战火洗劫,让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史自此断了线、失了传。听着父亲的诉说,我能说什么呢?我已经听说过太多这类悲剧。

盛世编志,太平修谱。镜头拉回到1995年春节前,足足响了半小时的鞭炮声停歇后,我们迎来了新修的家谱。缘于老谱已失,列祖列宗名号、配偶、生卒娶葬均已失考,只能凭借家族老一辈的记忆,以“川”字辈为始重新修续。虽然有些遗憾,但族人毕竟入了“谱”,至少家族从我们能记起来的现在起又有了传承,我们自此不会被轻易遗忘,也让当下的真实变成将来可以理顺的可观历史。值得庆幸的是,同宗的敖溪江家老谱尚存,我们新谱的谱头便来源于此。据家谱源流序记载,始祖江元仲乃伯益的三儿子,受封于江邑,建立了江国。春秋时期,江国为楚国所灭,后世子孙以国为姓,始有江姓。最引起我注意的是,《诗品·齐光禄江淹》中“尔后为诗,不复成语,故世传江郎才尽”中所提到的“江郎”,竟是我的先祖江淹。而且,我们支系堂号“笔花堂”命名,正是启发于他的才华出众、妙笔生花。

先祖散落在或长或短的繁体字里,数千年的悲欢聚散,不变的是氏族生生不息的繁衍兴旺。透过嘉庆十七年熊如澍撰写的谱头,我仿佛看见先祖从千里之外的河南洛阳走过来,赴任筠州通判兼军事;有一群族亲,挤在官道上,朝着先祖挥手道别。我还看到先祖专注于“召伯甘棠”,与百姓相爱不啻父子,以至于他舍不得离开,自此江氏在江西高安有了源头。这一切,都成了历史。历史,就写在家谱源流序之下,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几百年纷扰过去,只有这谱头如流淌在我们身体里的血脉那般保存得最为完整,却鲜有族人细心品读。现如今,族人大批到县城、省城买房,或上班或办企业或打工、读书……美其名曰:进城。昔日群牛踏尘、顽童嬉闹的景象,风卷残云般踪影全无。族人进城是为了生活,给远离家乡的子女上谱则是为了追远。毕竟族人走了,家族的根还在;家谱在,魂还在。

听着电话那头族亲大声念出女儿的名字、生辰,我知道女儿跟我们一样,也入了“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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