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照耀中国》为什么有经久不衰的魅力?
为什么有经久不衰的魅力?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得从本书最初的出版经历说起。
出版过程之坎坷前所未有
1936年10月下旬,斯诺作为第一个在陕北苏区采访了四月之久的外国记者,终于秘密凯旋。就在他返回北平的同时,国民党当局竟从西安登出一则报道:“斯诺已被‘赤匪’处决了”。美联社信以为真将消息转发回国,斯诺的“讣告”也在家乡堪萨斯城排版待印……在此关键时刻,斯诺即刻前往美国使馆出席记者招待会,公开其陕北之行的主要事实。为了戳穿谎言,尽快将自己得到的红区真相和长征事迹等及时公布于世,在前夫人海伦·斯诺的积极支持协助下,他投入紧张的写作中,并迅速在上海《密勒氏评论报》《大美国晚报》和北平的《民主》杂志等英文报刊,首先发表了毛泽东访问记和有关红区各方面状况的一篇篇特写报道,很快轰动了中国的知识界,引起轩然大波。
1937年3月,在斯诺夫妇的支持下,由中国北方爱国青年大学生王福时主持,与郭达、李放等共同编译了《外国记者西北印象记》一书,在北平秘密出版。该书的主体部分《红旗下的中国》后来均收入戈兰茨公司的《红星照耀中国》,可谓后者的雏形。据译者之一李放说,他1938年夏南下,沿途不仅看到好几种翻印版本,甚至远在广东台山县水口镇的小书摊上都见到有此书出售,其传播之广,翻印之快,可见一斑。
1937年11月上海沦为“孤岛”。1938年2月10日,在胡愈之的组织筹划下,以“复社”名义翻译出版了第一个“红星”全译本,此书据1937年10月英文版“红星”译出,考虑到当时的政治环境,书名译作《西行漫记》。斯诺应约为中译本写了一篇真挚感人的长序冠于全书之前,深情地预祝中国抗战取得“最后胜利”。
因受到国民党当局查禁,《西行漫记》出版后曾被改名为《二万五千里长征记》《红旗下的中国》等多个版本秘密出版。
此后,延安等地的出版组织将《西行漫记》第四、五两章(《一个共产党员的来历》和《长征》)以“抽印本”形式独立出版,分别更名为《毛泽东自传》和《二万五千里长征》。这些“抽印本”流传十分广泛。
从抗战时期到解放战争结束,《红星照耀中国》各种版本如雨后春笋般面世,其出版地点不仅有根据地的,也有国统区和游击区的,也有因避免搜查而根本不署地点或出版社名称的。
1949年新中国诞生前夕,上海史家康等六人合译的《红星照耀中国》出版,定名为《长征25000里》(副题《中国的红星》)。
新中国成立后,由于接二连三的政治运动和路线斗争,“左”的倾向和思潮日益严重,虽然享有国际盛誉的“红星”在世界各地继续风行畅销,但在中国反倒渐趋冷落,仅1960年2月由三联书店依据“复社”版印行一次,这可能与新中国成立后斯诺第一次访华有关。
“文革”期间,《西行漫记》遭禁锢。在许多单位和部门,它被加盖“严控”之类印戳后密封于图书馆和资料室中停止出借。
1979年12月,吴黎平根据《红星照耀中国》整理定稿的《毛泽东1936年同斯诺的谈话》(副题为《关于自己的革命经历和红军长征等问题》)由人民出版社出版。
几乎同时,著名翻译家董乐山的全新译本《西行漫记》出版,封面标明原名:《红星照耀中国》,此书据1937年伦敦初版本全文译出,增译了第十一章中第五节的《那个外国智囊》,恢复了在英美风行一时的英文初版本的历史原貌。同时,对英文本中个别史实错误以及人名、地名、书刊名称的拼写错误也作了不少校正。
董乐山版《西行漫记》不仅是《红星照耀中国》在中国流传数十年来,国内最忠实于原著的崭新全译本,也是一部具有里程碑性质的版本。
2016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红星照耀中国》,就是基于董乐山译本的全新版。
高品质的纪实写作
斯诺是一位优秀的新闻记者,在采访期间,他保持着严肃的新闻态度和强烈的追问意识,加上本身娴熟的文字功底以及深切的人文情怀,让《红星照耀中国》在保持真实性的同时还具有很高的文学品质。斯诺在这部作品中成功地刻画了众多人物形象,可以说,《红星照耀中国》的主要叙述框架就是通过一个个人物形象的出现而逐步搭建起来的。不论着墨轻重,书中出现的每一个人物形象都生动鲜活、饱满自然。在战争年代的大历史背景下,能细致地关切到人的个性、经历、命运,这也是《红星照耀中国》能够感动万千读者的一个原因。
举一个例子,斯诺不仅关注根据地的主要领导人,他对“小人物”的刻画也很成功。作品中讲述的几段关于“红小鬼”的故事,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刚到根据地时,斯诺在百家坪交通处用不礼貌的“喂”称呼了两个孩子,结果不被理睬,在李克农的提醒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改口称他们为“同志”,才得到了两位“红小鬼”的原谅。在保安,一位十三四岁的小通讯员特意找到斯诺,他担心自己的名字被斯诺写错而影响到外国同志对红军的印象,因而极为仔细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条上,并希望当面得到斯诺(不写错他名字)的保证。
还有一定要拿到彭德怀签署的“路条”才放彭德怀本人通行的少先队员们,在斯诺幽默风趣的叙述里,这些几乎一笔带过的情节让“红小鬼”的形象鲜活而可爱,他们身上有着在当时中国儿童身上普遍缺少的高度个人自尊,他们愉快乐观、生机勃勃,他们耐心、勤劳、聪明、努力学习,给“红色中国”增添了无限的希望与活力。虽然当今世界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这些“红小鬼”的生活态度与高尚的品格令人敬仰,至今仍值得广大青少年学习借鉴。
此书也对“红色中国”所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作了介绍。书中的第五篇就简明扼要地记叙了长征。这一事件体量巨大,其中所包含的内容极为丰富、复杂,斯诺通过巧妙的节奏掌控,按照自然顺序,把记叙的重点放在战略转移的原因和长征途中几个重要节点上。他对“强渡大渡河”和“过大草地”两个重要事件加以特写,危机重重的“强渡大渡河”一节作为这一篇的高潮部分;而到“过大草地”一节,斯诺放慢行文节奏,又让读者充分“进入”到那个环境恶劣、物资贫乏、战士们精力和体力都接近极限的艰苦情境中。斯诺这种掌握节奏的处理方式也是纪实文学作品中常用的写作技巧。
是文学的魅力也是历史的魅力
“复社”版《西行漫记》在短短的十个月内就印行了四版,轰动了国内及国外华侨集聚地。在香港及海外华人集中地点还出版了该书的无数重印本和翻印本;在沦陷区和国民党白色恐怖弥漫的地方,许多进步读者冒着生命危险竞相传阅乃至辗转传抄;不少热血青年像怀揣珍宝一样,秘密地携带《西行漫记》,抱着满腔爱国热忱辗转奔往革命圣地——延安。
由于《西行漫记》及其各种节本或专章抽印本的迅速、广泛流传,很快引起了国民党政府的警觉和敌视,他们曾不止一次下令查禁斯诺的这些著作,据有关档案记载,先后查禁其著作竟达十几种之多。众所周知,国民党进行书报检查后的“取缔办法”一般分为“暂停发行”“停止发行”和“查禁”等几种处置手段,而对“复社”版《西行漫记》早在1939年5月即以“触犯审查标准”为名,严加“查禁”。推而广之,对与之有关的署名斯诺的各种著作,如:《二万五千里长征记》《红旗下的中国》……等等均一律予以“查禁”。尽管如此,由于党的有关组织、进步文化人以及广大读者采用各种斗争方式和手法,不断突破反动书报检查制度的封锁,使《西行漫记》等著作传遍了神州大地。
1979年董乐山的全新译本《西行漫记》,出版后极受欢迎,很快售罄,接连加印,两年左右即发行165万册。这一全新译本,同时又收入1984年8月新华出版社所出四卷本《斯诺文集》第二卷,扉页恢复英文原名《红星照耀中国》,而将《西行漫记》改为副题。其发行量在单行本畅销全国后,仍能一次征订印行28500册。这一数字也再次雄辩地证明《西行漫记》具有经久不衰的魅力。
《红星照耀中国》诞生之时,曾激励了一大批有志青年投入到如火如荼的红色革命中,时至今日,书中所记载的人物和故事仍闪烁着勇敢、自信、乐观、奉献的光辉。八十年来,《红星照耀中国》一直被不同时代的读者阅读,它的活力从未衰减,这正是纪实文学作品的魅力,也是那段非凡的历史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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