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追逐者 郝文虎 本报记者 董新银
王芳芳和学生在一起
在红都志丹，有这样一个人，从职业上讲，她是一个人民教师，她用丰富的知识浇灌着祖国的花朵；从艺术上讲，她是一名画家，她独创的铅笔画简单明了却蕴意深刻；而从她整个生命价值来讲，她是一位乐于助人、愿意将温暖传递给别人的慈善者。
她就是梦想的追逐者——志丹县支教老师王芳芳。
上世纪80年代，国家改革刚刚破冰，陕北大地尚未普及电灯，广袤的高原依然处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半封闭状态。
在志丹县吴堡乡的一个小山村，女人们依然保留了剪纸等诸多传统艺术。冬日的夜晚比往常来的更早一些，在忙碌了一整天之后，心灵手巧的女人们燃起豆大的煤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举起剪刀，随心所欲地剪出一幅幅美丽的作品，表达着心灵深处对生活的热爱。
此时，在王姓人家的炕头上，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也学着剪纸。“主要还是受我们这里民间剪纸艺术的影响，小的时候经常拿废纸乱剪。”谈到自己艺术生涯的起点，王芳芳这样回忆说。“就是感觉好玩，我二爸的女儿比我大很多，我经常和她在一起，她教我的。”在民间剪纸的影响下，王芳芳幼小的心灵慢慢生长出了对剪纸的喜爱。
1988年，已经七周岁的王芳芳上了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在村子里的一个学校，当时的学校一到五年级只有一个老师、一个教室，所有的课都由这一个老师上。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听说过“美术课”这个词，更没有上过美术课，然而她依然热衷于她的剪纸，依然随心剪出各种各样的图案。她说正是那些随意的裁剪，为自己后来的艺术发展做了重要铺垫。
北关小学板报专业户
小学一年级之后，已是二年级的小芳芳随父亲来到了延安北关小学——创办于红色岁月的列宁小学。在这里，来自闭塞山村的小芳芳第一次听说了“美术课”这个词语，并且上起了美术课，也终于知道自己的剪纸属于美术的范畴。
在美术老师的引导下，小芳芳学起了水彩、临摹。“因为喜欢，所以怎么画都行”。二年级的她，在自己的绘画世界里快乐着。“我非常喜欢给同学画美女”，课堂之外的小芳芳在看过古装电视剧之后，热衷于将其中的美女画出来，于是《戏说乾隆》里的程淮秀、《红楼梦》里的林黛玉，都成了她描摹的对象。在再现这些美女的时候，她还特意加入了自己对美的理解，她把她们的嘴都画成了“樱桃小嘴”。当时，她家住在西沟的窑洞里，窑洞墙壁上粘满了她的画。这一切，都被细心的父亲看在眼里。父亲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能有所成就，于是就从延安书画社专门购买了一些绘画之类的书让芳芳学习。现在看来其实是很专业的书，因为其中有一本就是《画家之路》。
谈到父亲当时对自己的支持，芳芳说：“他们只是觉得我喜欢，其实也没有想过一定要把我培养成什么样的人，他们当初的想法也很单纯”。三年级的假期，她参加了美术培训班，由于当时没有少儿美术培训班，她就和一些参加美术高考的学生在一起，这些学生是为了高考而画画，而这个年龄最小的女孩是因为喜爱而画画。培训效果很明显，不知不觉中，小芳芳的画渐渐有了名气，很受美术老师的器重，成了板报专业户，而且画的最多的人就是雷锋。令人惊讶的是，今天的她，在继续爱着画画的同时，也担当起了“活雷锋”的角色。
师范美术班练就基本功
在爱好的驱动下，经过小学、初中阶段的学习，王芳芳于1997年考上了延安师范美术班。如果说此前的动力来源于热爱的话，那么考师范的目的就是想要真正开始对美术的追求。
于是，在进入师范校门之后，只要有时间就画画，她经常到人流量大的市场里画速写，这一画就是好几年，无论寒冬酷暑，从未间断。同时她还在进行素描、速写、彩色等绘画基础的专业练习，当时很有激情，和一帮喜欢画画的朋友们在教室的画室里熬到很晚，有时甚至整夜不睡，第二天还继续上课。回想起这些，芳芳感慨到：“传统绘画的基础很重要，这段时间就是打好基础的时候，我收获很多”。
到了2000年，国家政策明确中专毕业生
也可以通过高考进入大学继续学习，面临毕业的王芳芳要么经由分配成为一名美术教师，要么考取大学继续深造。当时，不考大学她会被分配到志丹教学，但还想继续学习深造的她，毅然选择了上大学。由于中专阶段学的是美术专业，她的文化课被拉下很多，可考试还是要考文化课的。于是，她自学高中文化课，最后考上了西北纺织工学院——一所以工为主、纺织服装为特色的大学。
独自行走的追梦人
“因为我是中专毕业，比他们高中毕业的学生早熟，我知道自己上大学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我更该比其他同学刻苦。设计课老师说国外的海报设计的非常好，但是要知道好在哪里就必须了解西方的文化和语言。于是我经常跑图书馆看书了解宗教文化，而西方的宗教大都是围绕爱与善，这对我的人生影响很大，它让后来的我一直心怀爱。”上大学学习的东西多了，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创作。在大学阶段，她创作出了第一幅铅笔画《吃棒棒糖的女孩》，铅笔画材料简单携带方便随时就可以画画，虽然后来的创作之路很艰辛，但芳芳从未放弃过。
2004年7月，走出大学校门的王芳芳，开始了她一个人的生活，“我经常是一个人，我喜欢独处，这样有时间去思考。我习惯晚上工作，因为安静。”就是这样一个惯于安静的独立女孩，竟被印度诗人泰戈尔的经典诗歌《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所打动，“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于是她画出了《飞鸟与鱼的爱情》——这幅画主要用以表现爱情方面的一种距离感，在这独自追梦过程中，她非常刻苦，收获也很大。然而，她渐渐发现西安是一个文化非常保守的城市，边缘的东西它接受不了，包容性和北京没有办法比较，而自己是一个“假小子”个性的女孩，敢为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去拼去闯。于是，在西安独自行走一年多之后，2006年3月份，她去了首都北京，开始了自己的北漂生活。
努力做一个真正的画家
刚去的时候她在北京知识出版社工作了大半年，职业就是儿童书籍插画师，在创作插画的那段时间，她仍旧坚持创作。
秋天的时候，她离开了这家出版社到宋庄画家村做职业画家。关于宋庄，她这样说：“这是亚洲最大的画家村，那里住着
全中国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国家不同宗教不同，风格也不同。”此时她的梦想就是做一个真正的画家，为此，她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组建了一个叫做“实很放思”的联展机构，其主要目的是为充满梦想的年轻艺术家免费服务，帮助年轻的追梦人实现梦想。通过这种免费的服务活动，她得到了友谊和快乐，也明白了自己的责任。那段时间，她开始尝试更多表现方法——油画、丙烯画、国画、综合材料以及行为艺术，在北京很少有人画铅笔画，但这不等于她中断了对铅笔画的探索。“看着过程发生不同变化，其实线永远没有断，因为绘画都是相连的”这是芳芳当时的感悟。
在宋庄世界各地画家的影响下，王芳芳做了大量的探索，进步很大，最令她满意的作品就是充满神秘色彩的系列作品《二氧化碳》。她说，那个时候主要想表达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都是自己的想象，“我感觉人知道的东西太有限，所以才对那些未知的东西更感兴趣。然而最后才发现回到原点——从西方艺术回到中国艺术最后回到自己的艺术世界才是我的道路，只有铅笔画最适合我。这是一个不知不觉的过程，就像我走出去又回来一样，什么东西都可以把它尽力做到极致，我享受的是过程，至于结果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在北京的三年让我转了一圈后看清了自己前进的道路，我很享受。”
延安大桥广场的眼泪
2008年秋天，延安宝塔山下的大桥广场上照例聚集了一大圈的听众，圈中间是一个怀抱三弦的说书匠和一个唱着陕北民歌的中年妇女，二人的说唱引来大家的围观。很多人在听，时而开心的大笑，而路过此地的王芳芳却笑不出来——这是自己成长的地方，当时却“感觉很陌生，好像自己是个外地人。”后来她终于发现，自己曾在外面苦苦寻找，现在才发现原来根一直都在原点，从未离开。
泪水不觉而下，那是一种回归的感觉，心灵上有一种安全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找到了自己的根。不经意间，一种回来的念头涌上心头。从此之后，王芳芳的脚步越来越近——她要回来了。
2008年11月，天气渐渐冷起来，陕北高原又一次步入寒冬季节。这时，一场个人绘画作品展在志丹县文化馆举办，这些作品的作者就是青年画家王芳芳。这一次，王芳芳从自己上千幅作品中精选了40多幅视觉冲击力强的当代艺术绘画进行展出。她说，“我想让人们看看这些比较新鲜的东西开开
眼界，想把这些前卫的艺术平民化，因为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谈到此次画展的效果，她说“大家都看不懂，不过没关系，大家开心就好，其实我不需要他们看懂，也不需要什么好评，因为当代艺术距离他们很遥远。”
永宁中学最开心的时光
2010年9月，王芳芳以支教教师的身份来到了永宁中学。第一次去的时候她看见远处的一个小镇飘着一面红旗，对于一个习惯了大都市生活的艺术青年来说，她的心理反差特别大，当时站在学校门口就哭了，因为心里非常矛盾，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当我走进一排平房中的一个小房子，有很多老师好像刚开完会。他们知道我的来意之后说：“你怎么才来，孩子们都在等你上课呢。”我才感到了自己对孩子们的重要，孩子们需要我，我也相信可以带给他们快乐。于是，她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当时这个有着30多位教师的基层中学竟然没有一位美术老师，于是她便成了全校所有班级的美术老师。
此时的她，已经怀上了小宝宝，那里生
活条件不是很方便，她一方面要照顾自己和宝宝还要给孩子们上好课，很有挑战。而她的铅笔画大多也以婴儿为主题，因为怀着孩子，她想象着孩子的前世到底是什么，于是就创作了《前世》，反映一种生命的顽强和力量。课余时间，她带着孩子们因地适宜摘树叶粘贴画，期间还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孩子，给他们买一些美术用品，并意外收获了一份特别珍贵的礼物。因为一个小女孩非常喜欢她，周末回到学校的时候站在门口等了很久，最后给了芳芳一个非常旧的红色塑料袋，里面是一把韭菜，已经有点发黄的那种。当时芳芳心里很难受，因为那年干旱，农民的孩子只有这个送给她，但这却是芳芳收到过最好的礼物。现在回想起来，她说“在永宁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学校旁边有条河，每天早晨都可以听到喜鹊的叫声。镇上的人也好，第一次去他们就对我很热情，感觉很温暖，现在还很怀念。这是我一生比较难忘的经历，它让我发现了人与人之间最单纯的美。”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时光如梭，一年之后，由于这所学校的撤并她来到了新成立的保安中学。在这里她看到很多学生“逐渐的辍学”，就是“稀稀拉拉的辍学，一段时间教室里就少一个学生”。带着上述疑问她开始了家访，她想去了解孩子们真实地生活状况，了解孩子父母的想法，“还可以让资助者真实地看到孩子的生活情况——因为我的资助是一对一的，资助者把钱直接打到孩子们的账户上。”
2012年夏天，有一个名叫韩树林的女孩面临辍学，为此她走访了这个女孩的母亲。原来女孩的父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独自带着孩子们生活很不容易，于是这个女孩就打算辍学，减轻母亲的负担。此次家访，她不光资助了这个女孩，还资助了这个女孩的一个堂弟，她觉得只要自己付出一点就可以改变一个孩子的命运。平日里忙忙碌碌已经够辛苦了，周末还要主动出去家访，但王芳芳说她自己“没有考虑过放弃，因为我是老师，这是我的责任。她觉得自己很快乐。”“我不要求孩子们回报我什么，好好学习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所以再苦再累我也愿意。”说起最近的爱心助学，王芳芳说她帮助厦门派丽蒙光学公司拍了一部公益广告片，通过这个活动可以让山里的孩子们第一次走出大山看到真正的大海。她希望孩子们成为心理健康的好人，心中满怀真善美。
采访即将结束的时候，她说：“画画会伴随我的一生，无关名利。自己就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只是去做一些平凡的事情：画画、和孩子们在一起、和老公一起出去旅游。画画是我一生的追求，和孩子们在一起可以保持一个年轻的心，和老公在一起可以有一个快乐的家。”当记者问她，“在你所有的作品中间最好的是哪一幅”的时候，她回答说：“目前还没有最好，画完后都发现了自己的不足”。
这就是她，一个不懈追梦的人。
王芳芳给学生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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