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忆，最忆是杭州
周维新
我与杭州相识，早在1955年。那一年春天，我到杭州赶考，就住在西湖旁边的一家小旅馆里。推开窗子，就可以欣赏西湖的美景。旅馆的住宿费又相当便宜，一个几平米的单间，一天只要7角钱。我一连住了7天，这7天，哪里也没有去，早上三四点起床，关在房间里备考。只是在考完后，绕着西湖，走了一大圈。
当时，杭州有一种可以折叠的纸扇。扇面上画着西湖的全景，价钱也不贵。只要“一扇在手”，就有了一个称职的“导游”。那天，由这位“导游”陪同，我迈开双腿，按照它的指点，去游览西湖美景。湖滨公园、平湖秋月、柳浪闻莺、西泠印社、断桥残雪、苏堤春晓、南屏晚钟、曲院风荷、花港观鱼、雷峰夕照，一个景点，一个景点地看过去，但只能是走马看花，浮光掠影，来不及细细品味，更没有好好欣赏，就连那著名的三潭映月，也没有前去亲近，因为它们在湖中，需要坐船。我只是在苏堤，在湖边，做远距离的遥望。至于远处的景点，像灵隐寺和岳王庙，就更不用说了。绕着西湖转了一大圈，我的腿已经吃不消了，夕阳也在慢慢西下，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了。初识了西湖，我就匆匆离开杭州，回到了宁波。
事实上，西湖有那么好的风景，那么多的景点，怎么可能用一天时间把它们看完呢？即使有几天工夫，也是看不完的。苏堤春晓、柳浪闻莺，需在春天看，那时草长莺飞，百花争艳，正是“春晓”和“闻莺”的好时候；而曲院风荷，要到夏天去看，荷塘里满是亭亭玉立的荷叶和荷花，绿的叶和白的、粉的花，随风摇曳，如同向你频频低头致意；平湖秋月，最好在秋天去欣赏，特别是中秋月园的时候，正是“月园人亦园”了；断桥残雪，自然要等到冬天，湖上下一点小雪，太阳一照，游人一踩，所剩无几，你怜香昔玉，舍不得再往上多走一步。即使像南屏晚钟、三潭映月，不受季节限制，，也要到晚上去，白天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想听南屏的钟声，还要平息静气，心无杂念。若游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那就根本听不到了。
第二次游西湖，竟然与此相隔了28年！1983年，我“笨鸟东南飞”，举家南迁。途经杭州时，全家小住了三天。我和妻子带着在陕北出生的三个孩子，置身于如诗似画的西湖美景之中。妻子和孩子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又新奇又兴奋，高兴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在湖滨公园，孩子们还胆怯地依偎在我们的身边，十分好奇地把那些从未见过的湖光山色，装进自己小小的眼睛里。但是，一到苏堤，他们看到两边都是湖水，堤边密密地立着袅娜多姿的垂柳，枝繁叶茂，随风飘荡，竟然放大胆子，在堤上疯跑。我们想撵，也撵不上，只有当他们跑累了，蹲在路旁休息，才又走到一起。那一次，我们去了灵隐寺、岳王庙和岳飞墓，还照了几张像。当年的这些黑白照片还留在我们的相册里，贴在墙上的镜框中，时时勾起我们美好的回忆。
2004年春天，我和妻子回乡看望老母亲。在返程的时候，大早，我们从宁波坐特快，下午再由杭州乘直快奔赴西安，特意在杭州休憩了四五个小时。这四五个小时，可是非同一般。我们在车站，寄了行李，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西湖边，坐在湖边休息，看湖中的湖心岛和三潭映月，看湖上往来的游船，看湖边如织的游人，看对面如黛的青山，看远处保淑塔尖尖的塔顶，回想过去游西湖的经历和收获，重现那些景点的风貌，与美丽的西子湖，做了一次奇特的神游。
白居易在《忆江南》这首词里写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红花胜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是啊，我与妻子都垂垂老矣，何日才能重游那令人向往的杭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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