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张村的饭市 □马新武
旧时农村饭市场景陶浒 绘
饭市，又称“老碗会”，是关中农村人吃饭时自发形成的聊天场所。饭市，随季节变化而移动。夏天多在宽敞、通风、树叶浓密的大树下；冬天则在避风、向阳的地方。一个村子往往有好多处饭市。一般来说，十几户至二三十户聚集在一块的定有一个饭市，除雨雪天和大风外，几乎每天早上、晌午时，人们都会端上自家的饭菜来到饭市边吃边谝。
这一饮食习俗在长安区北张村得到充分的展现。北张村历史悠久，村大人多，饭市算起来就有几十个。其中，我最熟悉的就是我队的饭市。我队位于南戏楼后面，人称“台后头”。街道呈“丁”字形，住着马、郭、张、王等姓二十一户，一百余人。尽管我队人少，饭市不大，却很有吸引力，热闹非凡。
每天早上9点左右，晌午2点前后，人们便不约而同地来到饭市，自选位置，或蹲或坐，没坐的就脱下一只鞋垫在屁股下当板凳，虽不舒服，却比蹲着强。早上，大部分是稀饭、馍和小菜。馍有馒头、苞谷面粑粑、菜卷卷、窝窝头、锅盔馍和饦饦子。小菜主要是浆水菜、萝卜丝、辣椒水（俗称辣水水）。稀饭主要有苞谷粥、小米粥和大米粥；晌午主要是米汤面、糊汤面、搅团、皮子和煎饼，也有吃米饭就浆水菜的。总之，我队的饭市，是一个具有长安乡村特色的饮食小市场。
一天早上，饭市上“楚汉相争，硝烟弥漫”。
“将！”马后炮，石安水望着张瑞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象棋对面的张瑞绳万万没想到吃车上当了！张瑞绳不服，要求再下一盘。然而，石安水不乐意，认为张瑞绳不是对手，起身要离开饭市。见状，张瑞绳急了：“咋？想走！”“不，不……”石安水急中生智，“俺尿憋不住了！”张瑞绳觉得扫兴，可也无奈，只好说：“滚！”
石安水溜走了，饭市上的人都笑了。而后，有讲故事的，有谈古论今的，有谈国内外、村内外新闻的，有评戏论戏的，有交流生产、生活经验的，有说男道女的，有评论是非的……天南地北，海阔天空，没有不涉及的。北张村是有名的纸乡。纸的交易信息，购穰和废纸的行情，人们也多是从饭市上获得的。
饭市，没人组织，没有主持，没专门话题，想说就说，想评就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的想着说，有的抢着说；有的有根有底，有的道听途说，有的凭想象捏造；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激烈争辩，脸红脖子粗。有一言不合吵起来找队长评理的，还有打起来的，啥事都有。记忆最深的是我二舅和强强他大，两人都是木匠，一个见不得一个，就像仇人一样。一次，为一句闲话，俩人在饭市上居然动起手来，武器是碟子碗，要不是人们及时拉架和劝解，说不定会见血。事后，双方都很后悔，但一直不说话。
我队的饭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北张村饭市的缩影。
北张村的饭市，可以说是见闻交流会，是生产、生活经验交流会，是自由论坛，是新闻发布会。同时，饭市还能消闷气、岔心慌，给人带来快乐。
也许，正因如此，人们都爱上饭市。
饭市，最大的好处是能学到书上没有的东西。
后来，随着生产方式的改变，饭市慢慢地消失了。现在，偶尔想起饭市，我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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