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们记住的袁崇焕 梁国强
我走进了那栋三层的小楼。
小楼没有亮灯,正面的一扇老旧的木花窗,透进来一缕阳光;我把花窗推开,一股草木气息扑面而来。站在窗前,能看见远山近水郁郁葱葱的风景。正对着窗的是一棵古榕,据村上的老人说,这棵大榕树,是明代民族英雄袁崇焕亲手种植,距今四百多年,依然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我踮起脚尖,探出头去,局促的目光遥望远方,周边的山丘芳草萋萋,百鸟啁啾,间或掺杂乳雀唧唧哝哝的低语。
这是藤县天平镇新马村,袁崇焕将军故里。
我坐在一把木椅,凝视着那扇窗,窗口透进来一缕清风,夹带着一点阳光,照着我的脸,也直抵我的心。此时,我希望这样的光亮滞于静舍之中,再恒久一些——便于从容地思考,一点一滴地打捞岁月的吉光片羽,回忆民族英雄——袁崇焕。他一定曾经无数次地伫立在这里,静静地遥望,那时,门外的古榕树或者还没种上,或者,正冒着新芽。他的目光,绵延而深邃掠过草,掠过树,掠过山坡,掠过村落,掠过浔江水;他的眉头紧锁,宛如一个铸铁疙瘩。他是不是也伫立着沉思?只是,他的思绪经常要被若隐若现的后金汗努尔哈赤的大军铁蹄和炮声阻遏;从少年时,袁崇焕便关心国家大事,并下定报国之心。
据李济深撰《重修明督师袁崇焕祠墓碑》载:督师为广东东莞人,而以广西藤县通籍……如是,可以说,袁崇焕是祖籍广东东莞的广西藤县人。因此,袁将军的少年是在藤县天平村度过的。当时形势是明廷皇帝更迭,宦官专政,朝政混乱,军备废弛;满洲崛起,八旗建制,并建立基地,形成了与明朝分庭抗礼之势。
中国人素来以和为贵,只是,“和”并非一厢情愿的事情。万历四十七年春二月十一日的萨尔汗大战明军大败之后,失去辽东大幅国土。从某种意义上说,萨尔汗大战,决定了明皇朝的历史命运,也决定了袁崇焕的个人命运。从求学时代起,到中举、进士题名,袁崇焕一直关心国家大事,虽身举岭南,却心念辽东大地。天启二年(1622年),为官后的袁崇焕北上京城朝觐,接受朝廷的政绩考核。余下在京的日子里,他是食不甘味,夜不安寝,要到塞外了解边情。此时,辽东形势,更加严重。努尔哈赤率领八旗军,进入明朝辽河流域的核心地带,明朝将陷于国破家亡,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在华夏大地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有为青年岂可苟且偷生!袁崇焕就是在明朝关外局势空前严重的态势下,同当时文武官员惧怕出关,畏敌如虎相反,敢于冲在敌前,勇挑重担,显现了他的见识与胆略过人,明朝廷于是破格擢用袁崇焕,把他从一个知县提升为兵部主事,山东按察司佥事、山海关监军。家国天下,没有国哪有家?袁崇焕临危受命,而对金兵的铁蹄践踏和野蛮侵略,他在《边中送别》一诗中,抒发出亲赴辽东的雄心与抱负:“五载离家别路悠,送君寒浸宝刀头。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故园亲侣如相问,愧我边尘尚未收。”
袁崇焕诗中的金玉诗句,不仅仅是抒发了他的高远志向,更是展示了他的爱国情怀。袁崇焕将军高尚的精神是什么?是爱国,爱老百姓。因此,他在宁远临战之前,对守城官兵“刺血为书,激以忠义,为之下拜,将士咸请效死”,这就是袁崇焕的“忠义”,袁崇焕为官的抱负是国家、社稷、山河、百姓。袁崇焕爱国亲民勇敢的品格,过人的智慧,以及廉贞的风范,是留给后人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此时,下起小雨,小楼之下,却是异常的寂然。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我站在逼仄的楼梯上,甚至听到了屋外簌簌的雨声。这栋历经数百年风雨洗礼的小楼,听村上的老人说,在藤县度过青少年时期的袁崇焕,很喜欢来这栋小楼,同这里的主人,一位私塾老先生讨教为人之道,反映了年少时袁崇焕就胸怀高志,读书报国的雄心壮举。这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小楼的地厅不大,正面墙上开着两扇古色古香的绛紫色的木窗,显得古朴典雅而别致;我望出窗外,那棵袁崇焕亲手种植的古榕树,绿叶荫浓,树隙之间,雾霭析出的光影斑驳陆离。朦朦胧胧中,我好像感觉到,袁崇焕将军伫立在古榕之下,一缕坚毅在剑眉跃动,一缕忧患从星目闪现,消瘦的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无比的坚定。
我走出小楼,淅淅沥沥的雨,似是将歇未歇。雨雾弥漫之中的新马村的林木、田野,恬静葱绿,如诗如画。我沿着蜿蜒的小径,缓步而行,小径两边满是红的、黄的、紫的无名小花;边走,我边回望那栋被参天古榕树掩映的小楼,青砖灰墙,花树扶疏。我在想象当时在青少年时期的袁崇焕,每天为读书科考报国,挑灯夜读的身影,想象他披风沐雨,不时过往这条小径,想象他不时走进这栋小楼,谦恭地向老私塾讨教的场景。一颗水珠落在我的脸上,我听到了雨声,我也听到了挂在树上的风声;我还听到了袁崇焕将军骑着战马,挥着战刀,带领保卫边陲的士兵,毫不畏惧地杀向敌军阵中的冲锋号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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