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潴野泽的星光下
一阵闪烁的星光将我照醒的时候,正是后半夜的三点。其时,我躺在炕上,感到了些微清爽的寒凉。这里是唐宋时中国最大的内陆湖——潴野泽畔,而眼下早就没有湖泽了。我具体的所在是民勤县蔡旗镇野潴湾村,我祖上曾经居住的地方。GPS定位是旧滩,这显然是新的叫法,不远处有一个湖,叫野马湖。两小时前,有人发了微博,说野马湖的景致别样。
出得门外,只见星光璀璨,正如水光点点。我一直认为星星是虚物,就是光团,而且关照着地面和地面上的人;我也一直相信这里的天上是有水的,那水就储存在星星里或者虚空里,虽然我们看不见,但一定有,且不少。因为远逝的潴野泽就在这片星空的下面。而眼下,这里昔日不再,且正面临沙化,按照时尚的说法叫两大沙漠牵手的地方,即巴丹吉林和腾格里。睡意渐少。鸡儿叫头遍鸣,悠长而淡定,专一而仔细,像一道流星,带着一脉静水,渗入了这块土地。
提起潴野泽,难免想起谷水,即现在的石羊河。河在不远处经过,但是我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感觉她就在不远处静流。前一天经过的时候,我让车在废弃的吊桥桥头停下来,仔细地看了看这条河。那时候,夕阳西下,逆流望去,河水是金色的涌流,河水的尽头就是金色的日头;那河流仿佛是从太阳里溢出来的一泓金水,从容沉静,大气磅礴。转而朝下,却是银蓝色的水袖。河堤两岸芦苇的穗子正如一群银色的鱼儿,从天空游下。这个比喻并不牵强,假如曾经的潴野泽还在,鱼儿绝对不会向天空祈求什么。金色的河水边芦苇摇曳着银色的穗子,河边上有三五个男女,一女孩穿着红色的婚纱,正在拍婚纱照,安静而有序。这显然是上天对民勤的赐予。
湖泊的命运映照着河流的命运。民勤有人对潴野泽枯竭的时间有过精准的记载,那就是1973年,我相信民勤人民对这个湖泊的关注是与灵魂相系的,那么这个时间也应该是确凿的。而在1973年之前,这条河流遭到的一次变故却是人为而致命的,那就是1957年红崖山水库的修建,即所谓的大坝时代。这条河流被拦腰截断的时间是1958年。被断了奶的孩子,没有足以供养的源流,潴野泽惨淡维持了十五年后,如一块玻璃被狠狠地摔成了碎片,最终被碾为齑粉而彻底消逝,剩下的只有干瘪的贝壳和沙漠里的芦苇。
曾经的河流有她的理想归宿,而今被活生生截断了念想,正如一个前往赴约的女子中途被劫,而逼上他人床榻,这样的凄惨遭遇,正是这条河流的遭遇。如果河流有灵魂的话,那么,她每个晚上呜咽的哭声应该是从未停止过的,对于她想要的念想,也应该是从未中断过的。
鸡儿叫二遍鸣的时候,我从野潴湾老家的土炕上再次起身,出得门外,看见星星如密密匝匝的泪珠儿挂在天上,饱满而殷实。也许是这条河流命蹇时乖,我实在有些悲伤。假如这条河流按照她原本的方向走下去,那么,潴野泽会在短短的十五年之内枯竭吗?民勤人会像盲流一般徙往新疆、内蒙古一带吗?当他们穿破了所有的布鞋,寄人篱下,苦苦求告的时候,这条河流的心灵深处又是何等凄惶!
次日一早出门,在乡间的小路上疾走,朝阳如血球一般,艰难爬出了远方的沙漠,像一个没有休息好的汉子一样,病恹恹的样子。路边的荒滩里,有一束束的苇子,已经变异得像芨芨草一样瘦弱了,但是,她像打挺的鱼儿一样的穗子还在记录着这里曾经的水殇,我急忙拿出手机,拍下来,结果回来看,那画面竟然映出了一个血色的眼睛一样的椭圆。横着看,一群银色的鱼儿正向那红色的椭圆飞游而去。早餐毕,车至红崖山水库,第一次注意到这个水库就是一个地上湖,高出湖边的公路至少三米。联想到此前的某一个夏天,新闻提醒红崖山水库因降雨过多,洪水下泻,水库告急,民勤百姓性命堪忧!如此看来,这个水库的建设是在断送了一条生命线的同时,又为民勤的头顶上悬了一把德莫克里斯之剑!
车至县城,在城东的大渠边上,我再次驻足。一渠湖水下流,不像河流,在水泥石头的框架里,机械下流。问同行者,说是注入湖底的水。一条河流的命运正如一个地方的命运,这话民勤人听得懂;一个地方的命运,当然是这个地方的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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